仲秋之望(張生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仲秋之望》是中國當代作家張生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仲秋之望
想起仲秋節的夜,我的感覺就如佩玉在胸,涼涼的、淡淡的,有點甜蜜又有點憂傷。
很小的時候,在外地工作的父親回家來,應該是一個仲秋節吧,傍晚的時候,父親帶着我到村頭去看他說的美麗的月亮,月亮中的桂花樹和搗藥的小白兔,嫦娥仙女和砍樹的吳剛。
在吹着涼風的鄉村小路上,父親一邊走一邊教我背誦古詩詞,背的什麼早已全然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初生的月亮很令我失望,看上去卻又令我有被震撼的驚恐。
它完全不似父親描述的那般美麗、皎潔,而是碩大昏黃朦朧的一團,從不知哪裡的遙遠處爬出來,露面在田野的蒼茫中,象一盞陳年古舊的紙燈籠,又像茫然空洞的一隻大眼睛,冷冷地和我對視。我緊緊攥着父親的手,依偎在他的身上,父親溫和地安慰我說:不要急,慢慢等。
美好的東西總要慢慢期待。
這是我成年後才能明白的一個道理。
當然,在月上中天、皎潔明亮的午夜,幼小的我早已經倦睡在父親的懷中、我的夢裡。
但那昏黃一團的大而圓,至今仍令我驚訝和敬畏。那晚的涼風習習和父親興致勃勃地吟誦,此刻還迴響在我的耳畔,親切溫暖地永遠伴隨着我,無論順境、逆境,要選擇過一種詩意的生活。
上中學了,我來到縣城裡。
不想住校的夜晚,我在晚自習課後騎車穿行在古老的小城街巷,從位於南關的學校回到城北的家裡。那時候陪伴我的總有幾近圓滿或正是圓滿的月亮,在黑夜裡他們照亮我腳下的路面,給我奮鬥追夢的希望和勇氣。
當然,在早起上學的路上,見到的總是疲倦的下弦月。地理課上,我纏着老師想把月亮的奧秘問個一清二楚,無法回答我希奇古怪問題的老師,告訴我這些問題和答案對將要面臨的高考來說無任何益處。
可有誰會不去關心一個老朋友的事情呢,在我的生命中,月亮總是我內心孤寂或快樂時的一個陪伴、一個夥伴、一個知己,多少次走夜路,我和它對影三人,一路同行,匆忙趕往家中或學校。
要考大學了!
這是父母家人的期盼,是我自己的夢想,是生活給予的選擇和道路。
在壓力下,是遠方的哥哥不斷鼓勵我。高三那年的秋天,哥哥寄信給我,抄寄一首東坡的詞《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並且告訴我這是當年蘇軾寫給自己親愛的弟弟蘇轍的一封信。我很訝異,少年懷春的我原意為是寫給一位女子的。那一刻方感悟人世間還有如此纏綿深厚的兄弟情誼。親情比愛情更加的淳厚悠久。
上了大學,遠離家鄉親人,興奮的我如高飛的鳥兒來到這新鮮陌生的城市中。
很快,開始想念媽媽和家。
獨自在外的第一個仲秋節,軍訓營地里給我們學生兵每人發兩塊月餅,是我在家裡時最不喜歡吃的那種,可在這裡卻成了美味。啃着硬硬的月餅,軟軟的淚水從心底湧出來,在臉頰上泛濫成河。
真的要「明月千里寄相思」了,心中的憂傷濃得化解不開,朋友的信恰如鴻雁翩至,同樣離家求學的她洋洋灑灑向我傾訴同樣思鄉的心情,信中的她說此時她正抱着心愛的吉他,和宿舍的室友歌唱狂歡,直到午夜月上中天。
我在軍營的操場上,仰望同一輪明月,想像朋友的快樂,所有想家的感傷和望月的心事,便隨着月光和歌聲如白雲般飄散了。友情,是我心間珍藏的另一個無價的寶貝。
談戀愛了,在約會的夜晚,近視的我會把遠處的街燈誤看成初生的圓月,驚喜地指給男朋友看,他會笑我的浪漫和純真,再用手掌輕輕撫我的黑髮,然後拉着我的手過紅綠燈口的馬路。
在許多個不是仲秋節的月圓之夜,不捨得睡去的我,常獨自站在高樓之上,望那輪明月,那古往今來多少聰明的、多情的、智慧的、孤獨的心靈讚美嚮往眷戀過的圓滿和美好。我欣喜地感覺到,此時此刻滄海一粟的我,也擁有她的寧靜和純粹。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這樣的年月里,已成家生子的我對於節日的概念淡漠了,那些每一個快樂平常的日子於我便是今天的節日。
有時從幼兒園接孩子夜歸,小小的人兒會這樣問我:媽媽,為什麼月亮跟着我們一起走啊?
我回答說:因為他是我們同路的朋友嘛,所以跟着我們一起走啊。
兒子好像恍然大悟似地大聲說道 :噢,我知道它也要回家找它的媽媽啦!
我也像當年父親教我背古詩詞一樣,教他背誦李白的《把酒問月》: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我們一起回到暗夜下溫馨的家裡。
作者簡介
張生麗,網名水仙書生,1992年畢業於鄭州大學,生活在鄭州,金融從業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