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馬戲團(安卓然)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假馬戲團》是中國當代作家安卓然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假馬戲團
這個馬戲團火的那些年,大家似乎甘願被其中的謊言欺騙。
「這是一隻生了病卻異常美麗的喜鵲,和一隻毛髮金黃亮澤的熊在表演。」
那喜鵲會把糖送給舉手的小孩,那熊會背馱着觀眾在場裡遊行。女人揚起手杖,在觀眾的歡呼聲中,把這句話一次次喊成了招牌。金黃的流蘇,映射出她的淚水汩汩。喜鵲看見了,就站在熊的腦袋上叫喚。熊會走到女人身邊,嗚嗚地幫她拭乾眼淚。
觀眾便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的確如此,大家無一例外都看到那隻渾身烏黑、尾尖發白、短喙亮白、兩腮金黃的不像喜鵲的喜鵲,仰起頭啁啾鳴囀的模樣。
或許不論男女老少,都有人希望擁有這樣的喜鵲,和騎在熊背上遊行。以至於當時已經有了一次觀眾因沒有看到熊和喜鵲出場,就要求退票的新聞。
女人回憶起那一次,便順勢想起獅子與老虎的獠牙。那些猛獸似乎有自己的見解。自從女人的熊和喜鵲送到它們中間之後,動物們就表現出極強的領地意識和排異表現,仿佛從他們眼中看到的,是別的什麼東西……女人因此很不放心,堅決要求一熊一鳥在自己身旁。她害怕她的動物害怕,擔心它們時而被覬覦的生命。
可即便找到再合適的合作夥伴,也難同意人與猛獸同睡的需求。於是女人難眠時,便會提起夜燈,讓鳥兒站在肩頭。夜路敲響腳步聲,伴隨鳥兒伸開翅膀。在黑暗裡那隻熊看到光亮後,毛髮就更顯金黃。女人掀起遮籠布,小鳥便啾啾地叫喚,它注視着熊嗚嗚地抬頭,以及女人映出光亮的面孔。
儘管從未有過事故發生,合作方還是不得不限制了女人私自看動物的請求。這樣一來,女人夜裡醒時無處可去,便只能眼巴巴望向籠里。一人一鳥用眼神交流。她幾乎在一瞬間,就着屋裡淡黃的燈光,透過那鳥兒烏黑的翎羽,瞥見了一雙眼瞼在抽噎聲中緩緩的哭紅。而每到這時,女人也就更加痛苦的流淚。
為什麼呢?不妨這樣說吧。
換季時,整個馬戲團要轉移,眾人坐上火車後,就把動物裝上尾部的車廂。
深綠的群山,橫跨無邊的大湖。天空中翱翔的鷺鳥襯托悠遠的田間,浸入女人明亮的瞳孔。
她唯一的行囊是個深綠的布包。一路上行程將近七個小時,女人沒有選擇跟合作方坐在一起,而是相隔兩個車廂,有三張連在一起的位子。
「就算過來問我,我也是與兩個陌生人靜候七個小時。」
於是女人滿心喜悅,快步走到動物車廂,去迎接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一隻什麼動物在遮籠布下面低吼着。
女人打開鐵籠,小鳥飛到熊的肩頭,兩者就蹭來蹭去互相親昵。
當她把門關好轉過身來,已經看到那金色的毛漸漸縮回,烏黑的羽毛逐漸膨脹……
那鳥兒變成一個女孩兒,那熊則變成一個男孩兒。
方才野性悠揚的生物,此刻變成兩個赤身裸體的幼童。那細膩而潔嫩的皮膚直接映射出溫柔的思念。聲聲言語,訴說的正是毫無左念的純潔,而這純潔,也象徵着女人內心的悲傷。
「媽媽,我們能到最前面的車廂看看嗎?」
女人打開布包,兩個孩子穿上衣服。
「要及時回來,坐在我的身旁。」
「我想看雪,想再一次飛上雪松的枝頭。」
這到底是人在愛動物,還是母親在愛自己的孩子?那女孩兒當然不是喜鵲,男孩兒也不是普通的熊。
至於那女人,姑且認為是無名無姓,來自於芸芸眾生吧。每當她陷入回憶,便是倚住車窗,口中喃喃着「可憐,可憐」。
可憐至極,因為縱觀大千世界,這樣的人和事都實屬罕見——那是世界上最後一隻灰蝶鳥,與最後一隻金熊了。[1]
作者簡介
安卓然,回族,就讀於華北水利水電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