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麥浪,又聞麥香(楊穩定)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又見麥浪,又聞麥香》是中國當代作家楊穩定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又見麥浪,又聞麥香追
時間過的真快,在人們腦海中還依然是桃李爭奇鬥豔的模樣,轉眼間,已是「綠槐高柳咽新蟬,薰風初入弦」的初夏時光。
周一下午,在閱讀當天的《今日鹽湖》報時,得知條山腳下環池村喜開全市小麥收割第一鐮的消息後,一縷特有的情愫促成了我又一次故鄉之行。
五月末的河東,大地一片金黃。
晨曦中,我沿着鄉村的田間土路躑躅獨行。放眼望去,一塊塊麥田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廣袤的平原之上,金燦燦的,像是大地鋪上了一層金絲線織成的地毯,在微微的條山薰風吹拂下,泛起金黃色的漣漪,千層涌動、鱗光四射;新麥淡淡的誘人的清香伴隨悅耳的布穀鳥叫聲,合着陣陣熱浪撲面而來,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站在田埂上,我凝視起伏的麥浪,仿佛看見「毯子」下面涌動着無數的生命。由於地域差異,鄉小麥的收割期,較之條山腳下的環池村要推遲10天到半月,這時我俯視一株株麥苗,感到頻頻晃動點頭「鞠躬」的,不再只是麥子,而像是幼兒園裡一個個憨態可愛的孩子,那麼怯羞羞地站着,充滿着勃勃的生機。微綠的莖葉,金黃豐碩的穗頭,連帶着頎長的麥芒,隨風而舞,整個田野正等待合奏一曲雄渾壯闊的豐收進行曲。
呵,又是一年豐收季,又到一年麥收時。
我貪婪地呼吸着撲鼻而來的麥香,猶如一掬甘甜的山泉水滋潤乾涸的心田,又猶如童年無憂無慮的快樂歡笑在耳旁縈繞。我隨手掐下一隻穗兒,放在掌心輕揉幾下,「噗......噗......」地吹掉麥皮,一仰頭把一撮兒晶亮剔透的麥粒拋進嘴裡嚼着、品着,霎時一幅濃溢着麥香的畫卷在眼前展現,思緒不由穿越回到了孩童時代。
記得小時候,還是大集體年代,進入5月下旬,當時的大隊(自然村)就拉開了一年一度的 「三夏會戰」的帷幕,從縣裡到公社到大隊、生產隊,層層提前開會動員部署,村裡的大街牆上、黑板上、通往打麥場道路沿線以及打麥場周圍的大樹上都貼滿「龍口奪食、顆粒歸倉」、「防火防盜」、「提高警惕,嚴防階級敵人破壞」之類的顏色各異的標語,打麥場四周擺上從各家各戶收集的大水缸,以防止火災事故發生。
那時小學校也開始放麥假,年幼的我們就以「紅小兵」身份扛起紅纓槍,三人一組,雄赳赳、氣昂昂地在村頭、麥場,或是四處巡邏,或是協助看場的老爺爺晝夜放哨站崗。
不用說,鄉親們知道一年中最忙碌緊張的時刻即將來臨,大家打開半導體收音機,天天關注天氣預報,就像十月懷胎的母親,焦躁不安又急切期盼着嬰兒的誕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為了迎接這緊鑼密鼓的會戰,他們整修、添置農具,早早在鎮上買回木叉掃帚等打麥場用具,在月下把彎彎的鐮刀磨得鋥亮,同時還要把打麥場弄平整,就是在一塊方正的空地里,刨鬆了土,然後再灑上水,放上麥草,用石碾子一遍一遍的滾壓,直到像現在的柏油路一樣平整光滑,便於堆放麥垛、碾麥脫粒。
常言道:蠶老一時,麥熟一晌。轉眼間,麥子終於在農民們凝望的眼神中由青轉黃;牆上的鐮刀在布穀鳥的叫聲中「嚯嚯」地磨得發亮;笑聲灌滿村裡的大街小巷,隨着陣陣撲鼻的悠悠麥香,一個金燦燦的麥收時節,伴着快樂與繁忙的腳步來臨了,全村男女老幼都進入了「一級戰備」狀態。
那時候還沒有收割機,麥子都是一鐮一鐮地割回去的。每每到了這個時節,前好幾天,生產隊長就腰裡別一把鐮刀,在各個地塊的田壟上走走看看,搓幾隻麥穗,用牙咬一咬,然後就決定這一塊麥子熟不熟,那一塊麥子開始割。
割!但聽隊長一聲號令,社員們就凌晨四點從炕上爬起,口顧不上漱,臉顧不上洗,頭上頂着星星,睡意仍然朦朧,腳步有點踉蹌,夾襖肩上一披就湧向那塊麥田,慢手和笨拙的人在後邊緊跟,滿地人頭攢動,似雁陣一樣,有前有後,有快有慢,散布整個麥田。
「嚓——嚓,嚓」,麥管割斷的聲音聽上去好象是好多低音簧管組成的一聲合奏,割的快了,這合奏就是一聲跟一聲,配上麥芒相觸時的沙沙聲,儼然是一曲低沉渾厚的交響樂。
麥季就是搶收,就是與天抗爭,龍口奪食。燦爛陽光下,金黃麥田裡,鄉親們就這樣人手一把鐮刀,「面朝黃土背朝天」,揮汗如雨,全然不顧。此時人們的矛盾心理是,既渴望雲遮日頭,使人能在涼爽的天氣下緩解勞累、繼續繁重的收割作業;但又期盼一直艷陽高照,唯恐老天「變臉」。因為這時節如果趕上惡劣天氣,往往會顆粒不收,若陰雨連綿,收到場裡的麥子也會霉爛,造成豐產不豐收。
那時,為了與天斗,趕在晴好天氣完成夏收任務,社員們邊割、邊運、邊碾打,人人都是滿負荷勞動。 割下來的麥子,要儘快運回麥場碾打,拉運麥子總要趕在上午或下午露水潮氣泛起的時候,選擇這樣的時間是為了防止麥粒不掉下來,而碾場則在下午三四點一天最熱的時候。這時隊長把組織和指揮協調的權利發揮到了極致,使各個環節都做到了人盡其用、科學有序。
碾打開始時,鄉親們準時來到麥場上開始攤場,大家推的推,拉的拉,用木杈將麥子挑開,均勻地攤放在麥場上,既要保持通風,又要讓太陽充分曬透。等到正午麥子曬透了,碾場便開始了。由有經驗的老農套上牲口,拉着碌碡,一圈一圈地碾,圈子要轉得很園,一層壓一層,不能有絲毫疏漏。經過不停地壓來壓去,翻動倒騰,直到麥粒從母體的懷抱中脫落,最後被木杴揚上空中,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落下來。至此鄉親們才鬆了一口氣,就等把金黃黃的麥粒晾曬入庫了……
在孩子們心目中,最愜意的享受當是夏日傍晚了,這時打麥場上顯的格外熱鬧,收割的麥子一車車的往場上拉,打好的麥子一車車的向家推,人歡馬叫,好不熱鬧。夕陽西下,把整個打麥場照耀的金光燦燦。一群孩子滿場地里亂跑,或追跑打鬧,或借着夜色的掩護玩捉迷藏,而更多的時候是在找一個較寬闊的場地,分成遠遠的兩隊,玩「攻城」的遊戲。在淡淡的月色里、空曠的場地里,到處充滿着孩子們高亢而愉快的「點兵」聲、加油聲、歡呼聲。直到家裡大人催喊:「回家吧,該睡覺了!」,這樣的快樂才被暫時停止。當月亮掛在高空,把明媚的月光灑滿麥場時,喧鬧一天的場地這才安靜下來。那一垛垛麥堆環繞場地四周像站崗的哨兵。偶兒傳出看場人的竊竊私語聲,少了白日的燥熱、嘈雜、忙碌,多了一份涼爽、安謐、恬靜。
記憶中,那年我們小學生輪流站崗放哨,我第一次下麥田撿拾麥穗,那天剛理過發,下田時忘記帶草帽,半天下來,火辣辣的太陽曬得光頭起了一層皮,手背上也被麥芒刺出許多小小的血點;不小心麥芒碰到臉上,或是穿過衣袖扎到胳膊上,經過汗水的浸潤,頭皮、臉、胳膊都感覺到火辣辣的疼。從那一刻起我真正體會到了「粒粒皆辛苦」。
下午,生產隊長於心不忍,一邊把他的草帽戴在我頭上,一邊安排我給大家運送開水。
再後來我升入初中後,由於愛好作文,小有成績。夏收期間公社黨委要求各村都必須有《夏收戰報》,大隊決定由小學老師組織編發,老師點名要我在放麥假後和他一起承擔這個政治任務。在老師的指導下,我以一個「戰地通訊員」的身份,白天深入田間地頭,四處採訪,晚上趕寫戰報稿件,每每呼吸着誘人的麥香,渾身有使不完的勁頭。記得我的一片評論文章《是多快好省,還是少慢差費》,曾得到當時的公社書記的讚賞,一時間,我成了遠近聞名的「小名人」。
我懷念家鄉的悠悠麥香。因為它不僅給了我巨大的精神享受,讓我度過了一個快樂的童年,而且改寫着我的人生軌跡。它讓我有了文學夢,有了人生奮鬥的理想……
一轉眼,很多年過去了。隨着農業機械化的推進,聯合收割機的登場,如今的小麥收割早沒有了昔日的繁瑣和勞累,昔日的那種熱鬧緊張的情景和記憶深處的「麥場」也隨之消失不見,但那和着泥土氣息的麥香,今生今世將在我人生中永遠駐留,割捨不斷!
啊,淡淡的麥香,你是從鄉村里走出的孩子難以忘懷的詩篇,你蘊含着父輩們殷殷的辛勤汗水,你凝聚着我們溫馨而純真的童年記憶,你芬芳的氣息薰陶我情思、薰陶我不期而至的靈感,你是我人生最美的童話,你是我亘古不變的鄉戀…… [1]
作者簡介
楊穩定,男,山西運城市鹽湖區人,運城市鹽湖區作家協會會員,2017年度「十佳新聞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