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大師的「前世今生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弘一大師的「前世今生弘一大師的「前世今生」有這麼一個富二代:從小家財萬貫;年少時風流不羈,和名妓上演一出愛戀戲碼;中年時當演員、搞音樂,輕斷食;晚年卻看破紅塵,遁入空門。前半生浪跡燕市,廝磨金粉;後半生晨鐘暮鼓,青燈古佛度流年。李叔同的一生,活出了別人的好幾輩子。
1880年,李叔同出生於天津故居李宅,李家世代經商,到李叔同已經是名門望族,出生於鐘鳴鼎食之家,李叔同早早就表現出過人的天賦:8歲讀四書五經,13歲攻歷朝書法,15歲那年驚才絕艷,名噪一時。[1]
自古少年多風流,李叔同也不例外。一次花間酒肆的消遣,他對名伶楊翠喜一見傾心。看你濃妝艷抹,顧盼流轉,與你花前月下,賞月談情。年少時的愛戀總是很簡單。可命運總愛開玩笑,楊翠喜後來無奈嫁作商人婦,一段青澀美好的愛戀從此煙消雲散。
18歲時,母親為他做主,迎娶商戶之女。只是僅憑父母之命的婚姻怎會幸福,苦悶的李叔同把自己扎進藝術的海洋里。恰逢國家遭難,年輕氣盛的李叔同參加變法,一腔熱血的他還刻下一枚「南海康君是吾師」的印章以表心意。歷史驗證了這場變法的慘敗,李叔同倉皇下奉母攜眷逃往上海。
上海燈紅酒綠,無處發泄的李叔同沉迷於柳巷花間,交友宴飲,賭書潑墨,揮金如土的他還在上海灘粉墨登場,表演京劇。戲裡演繹悲歡離合,戲外感受凡塵俗世的荒唐、絢爛與黯敗,在一副寄情聲色的皮囊下暗藏着一顆尋找歸宿的靈魂。
就在這年少意氣,滾滾紅塵路上彷徨迷茫時,25歲的李叔同又遭遇變故,年僅46歲的生母辭世。匆匆把母親送回故居安葬,一向大膽的他不顧世俗眼光,在四百多來賓面前自彈鋼琴,省掉一切繁文縟節,引起轟動。理想失意,生母離世,反思過去種種輕頹之舉悔恨不已,他隻身一人,遠赴日本,一去就是六年。
在日本,他考進了東京美術學院,學習西洋油畫與劇本創作,將滿腔的悲憤和一身的才情,埋藏在沉默的丹青與跳動的音符之間 。本就天資聰穎,加上後天嚴格自律,李叔同藝術造詣頗深,名氣漸長的他還吸引報紙採訪。他已無暇顧及其他,因為他正忙着排練《茶花女》,而他扮演的正是女主角茶花女。
不出意料,李叔同又火了,因為不落窠臼的男扮女裝,因為驚為天人的演藝天分。那時,李叔同等同於火的代名詞,但對這個桀驁的天才大家敬之亦遠之,唯獨一位日本女子走進他心裡--誠子。
兩人因為繪畫相識,不久結髮為夫妻,1911年4月,李叔同學成攜妻回國。闊別祖國的六年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迷茫了三十年,李叔同找到了自己用武之地,他任教於直隸高等工業學堂,投身教育事業。
浮華幾十載,李叔同對人生有了新的見識。他本精通文墨,各種藝術學科,更深知美育的重要性。每次提前備好板書,耐心而溫和的教導學生。如今著名的漫畫家豐子愷當初是個調皮小孩,當年差點被退學。但李叔同站了出來,力挺學生,誇獎豐子愷天資無限,是個可育的苗子。
他不但帶學生領略藝術的美妙,還貼心地幫他們解決生活的困難。學生劉質平想去日本留學,經濟拮据就是李叔同解囊相助。教書育人,也許可以換來內心的平和,但身世沉浮,朋友一個個遠離,深感世事空幻無常卻又無能為力,他含淚寫下《送別》。寂寥惆悵,深遠綿長,這正是他的心境,孤寂的他性情變得越發孤僻,常常一個人掩門伏案,自顧寫詩作畫,或學習佛經,漸有所悟。
1916年,夏丏尊躲到涼亭里吃茶,一句:「像我們這種人,出家當和尚倒是挺好的」,徹底擊中李叔同。他去虎跑寺斷食20天,晨鐘暮鼓,青燈佛卷,遠離浮華塵囂,靈魂漂浮四十年,他似乎找到最終歸宿。
遁入空門
對於他的妻子誠子,他只有一封書信作為告別:
誠子:
關於我決定出家之事,在身邊一切事務上我已向相關之人交代清楚。上回與你談過,想必你已了解我出家一事,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思索,你是否能理解我的決定了呢?若你已同意我這麼做,請來信告訴我,你的決定於我十分重要。
對你來講硬是要接受失去一個與你關係至深之人的痛苦與絕望,這樣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不平凡的,請吞下這苦酒,然後撐着去過日子吧,我想你的體內住着的不是一個庸俗、怯懦的靈魂。願佛力加被,能助你度過這段難挨的日子。
做這樣的決定,非我寡情薄義,為了那更永遠、更艱難的佛道歷程,我必須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間累積的聲名與財富。這些都是過眼雲煙,不值得留戀的。
我們要建立的是未來光華的佛國,在西天無極樂土,我們再相逢吧!
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將不再回上海去了。我們那個家裡的一切,全數由你支配,並作為紀念。人生短暫數十載,大限總是要來,如今不過是將它提前罷了,我們是早晚要分別的,願你能看破。
在佛前,我祈禱佛光加持你。望你珍重,念佛的洪名。
叔同戊午七月一日
回校後,他開始食素,念經,頌佛。慢慢的,出家的念頭在他心裡萌發,直至成長為蒼天大樹。三年後,李叔同正式在虎跑定慧寺出家。此舉一出,驚動世人。面對無數人的爭議,他只是低頭誦佛,一座山門,卻隔出了兩個世界。從此世間再無李叔同,僅有的不過是弘一法師罷了。
剃度之後,他芒鞋布衲、苦修律宗,於寺內,洗衣縫補,全都自己動手;外出雲遊,也不過一席一被而已。朋友夏丏尊曾在路中偶遇,看見他用破了一半的毛巾擦臉,要幫他換,他斷然拒絕了:「還好用的,和新的差不多。」
遁入空門,外物於他於浮雲,但不變的是那悲天憫人的情懷。伴隨一盞青燈,弘一法師編繪出《護生畫集》,勸人們從善、戒殺、愛惜生命。日寇侵襲時,他沒有獨善其身,而是集眾演講,盡一己之力,渡劫眾生。
1942年10月13日晚,弘一法師走完了他不尋常的人生。江山笑,煙雨遙,歷經滄桑世事之後,終究一笑絕塵,告別人世。前半生風花雪月,交友宴飲,以一己之力推動中國文化和藝術,是舉世矚目的天才;後半生嘗盡人間悲歡,篤志苦修,成德高望重的高僧。
人生短短能有幾何,他是一個傳奇,就連張愛玲所言:「我從來不是高傲的人,至少在弘一法師寺院外面,我是如此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