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中的三位老師(潘鶴)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我人生中的三位老師》是中國當代作家潘鶴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人生中的三位老師
高中時代:我所知道的楊承廣先生
我與楊承廣先生的認識始於2003年秋,那是我剛剛結束了工廠生活,回到三都民中讀高三的時候,我回鄉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為了圓自己的心中那放不下的大學夢,那個時候我對法學有着濃厚的興趣,並決心來年報考這類專業。
那一年,三都民中高三年級有七個班,我們班排在最末,我記得開學不到兩個星期原先的班主任宋鶴林老師就辭職外出了,也因為這樣的原因原先上重點班的楊承廣老師就轉來擔任我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也因為這一年的語文學習,我的興趣從法學徹底轉移到文學上來,導致我在填高考志願時非中文系不報的決絕,如果沒有遇上楊承廣老師這一切是不會發生的;人生中有很多事情,總是解釋不清楚,冥冥之中的相遇也許就是蘊含着某種改變的契機。
在這之前我並不知道自己能夠寫東西,我從小就喜歡閱讀,什麼雜書都看,就是沒有動筆寫過什麼文章。楊承廣老師的第一次作文課,我記得他是以「知音」為話題來讓我們展開想象的,那次習作我寫的是一篇小說,那是課堂作文,交了也就是交了,過後我就淡忘了。想不到過後的第二周,我的那篇小說在班上竟成了範文,被濃墨重彩後楊承廣老師還在班裡斷言:如此之作,高考不排除滿分的可能性。如今看來,楊老師那句話也許只是對那篇習作的讚賞或首肯,可對我影響是極為深遠的,它至少它使我明白自己在寫作上具有不為人知的特長,這句話為沒有讀過高一和高二的我注入了強大的活力和自信,給了我寫作上永不熄滅的燈光。如果說被人信任是一種快樂,那麼被人欣賞該是一種幸福的了,特別是在一個人孤寂或者荒涼時期,落魄者是最能夠深切地感受出來;人的一生很少有有機會碰到這樣的際遇,生活也大體如此,這樣想來,我是幸運的,至少在遇上楊承廣老師這件事上對我來說的確如此。
高三一年,楊承廣老師的語文課,我聽得最認真,我的作文他評判的分數也是最高的,很少有低於九十分的,我珍惜這樣的分數,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虛榮心在作怪,也許當時的我還真有那麼一點虛榮的成份包含在這份幸福裡面,年輕時候總是希望得到他人的肯定,特別是來自長輩的欣賞;更重要的是這些分數最終都化成了我自信的因子,我開始主動寫作,並一發不可收拾,往外面投稿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由於出身背景和人生遭遇等種種原因,那時的我是一個敏感而自尊的人,心靈深處還暗藏着不為人知的的自卑,這些都是無法向他人訴說的了,楊承廣老師的賞識無形中為我打開了一份灑滿陽光的窗戶,這一縷陽光暖和了一個鄉下孩子的心窩,掃除了一個少年頭上的陰霾,讓我驚奇地發現了自己不為所知的一面。
大多數人,在求學生涯中總會遇上許許多多的老師,每一位老師都或多或少都能傳授給你一些知識,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難得的是遇上一個能夠發現你的老師,並讓你從中發現自己;只有這樣的老師對人生的影響才具有決定性,這樣的認識大多時候可以決定一個人的人生走向和信念的取捨,所以我才覺得我認識楊老師對我的重要性,這無形的影響在我年輕的時候悄然發生,像水沁入地面,當時並沒有過多的痕跡。
楊承廣老師的語文課我為什麼那麼酷愛,至今的我都找不到標準的答案,我嚮往他的課堂:細緻認真、從事物的表象總挖掘水淋淋的本質。其實這些因素在我酷愛他語文課里所占的比重也許都是次要的,因為在我過後的求學生涯里,自己碰到好老師甚至名教授不乏其數,他們當中也有不少賞識我的人,可我對他們除了敬佩之外並沒有過多的認同感,缺少了那麼一份無以言說的感覺,他們無法給我帶來楊老師課堂上那種溫純質樸又未經表演的真實感受,這大概是心與心存在着距離的緣故,或許我和他們總有那麼一堵心牆,造成不為人知的鴻溝,彼此無法逾越。
教師對學生的影響不單單是知識的傳授,更重要的是運用自己人格的魅力來影響學子,這對大部分老師來說是很有難度的,可在這一點上我認為楊承廣老師是做到了的,至少我能夠感覺並讀懂了他;在這個世界上,比楊老師更為淵博的人或許還有很多,但在我的內心深處里是沒有哪一位老師比他更能影響我的感受了。
說實話高三一年,我很少看到楊承廣老師的笑容,他給人大多時候都是一種冷的感覺。是一個嚴厲的老師,我的很多同學都是這樣說的。
那一年,作為學生的我除了上課外,並沒有和楊老師有過多的交往。直到後來的某一天晚上,我在城頭遇上他,楊老師的腳步有些凌亂,一副憔悴的樣子,還有酒醉的感覺,我送他回家。途中,他說自己年邁的母親剛剛過世……我沉默,不知道如何勸解。楊老師是一個注重感情的人,至親的猝然離去我能感受到他心靈遭遇寒霜的悽苦,這使我明白楊老師其實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說得更直接一點,在生活或者工作上他只是一個不會演戲也不屑於表演的人。
高中時候,我的英語和數學都不好,以致我高考很是寥落,最終只被貴州西南一所三流院校錄取。此後我黯然離開故鄉,在一個偏僻的城市離輾轉流離,唯一不曾停歇的就是探索文學的步伐了。
畢業後,我放棄了那邊的工作,想在故鄉謀一份差事,由於體制和其他難以言說的諸多事由,我的夢想最終被擱淺在故鄉的沙灘上,那時候我真的想不到,在大學中文系頗受老師賞識的自己在故鄉這片原野里竟然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就在我準備離開三都的2008年8月,楊承廣老師建議我到民中教書,我答應了他。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多少人會真心地去關心和愛惜另外一個人的,也許我認識楊老師算是一次意外,他再一次伸出溫存之手;緣於愛護?緣於賞識?緣於師生之情?也許一切都是。我在三都民中教了一年半的高中語文,這期間為落實我的工作,楊承廣老師作了很多的努力,我知道他是真心為我好,他覺得代課老師的身份委屈了我的所學,這一點我深深地感覺得到。可楊老師畢竟不是長官,也不是官僚;他單單是一個心懷民族教育的理想主義者,總是希望三都的教育質量能夠提高上去,並希望通過自己的教育培養出一批具有開拓精神的有志之士,來振興民族的未來和希望,他是一個外表不會演戲而內心卻又極為熱忱的人,我理解他的初衷和苦楚,可我終究也明白以故目前的視野,楊老師的理想大多是很難實現的,作為留意他的一個學生,我為這感到壓抑和悲傷,他大多時候是一個孤獨的人,內心深處的苦衷無人觸及。
2009年我在揚拱過霞節。期間,石紹軍校長給我轉發來縣委書記唐官瑩關於答覆我工作問題的短信,內容是我早先就能夠預料得到的,三都長官心態,我深為理解,所以沒有什麼驚訝與失落,卻因自己之事讓石校長和楊老師為難,深感愧疚。
一心想解決我工作問題的楊老師很是痛心,我理解他的心和情意,可我卻是一個不善於表達言謝的人,只能把他的情意埋在心底。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有必要離開三都民中了,滯留下去總會讓關心和賞識我的人感到心痛,比如楊老師,比如石校長。
我與在南方一所大學任教的朋友溝通後,準備離開三都,去她那裡學習廣告文案。離開三都前夕,我到楊老師家吃飯,其實我時常到他家,算是常客了,可這一次卻卻與以往不同,餞行之餐,沒有淒清,是家的溫暖,人生旅途里,也許這樣的聚餐本身就是一種安寧和自足,所以那晚我喝了很多的酒。回學校的路上,途徑三都橋頭,深夜的風從都柳江上空飄來,撩着我的發梢,夜涼如水;仿佛在對我說:你的理想在遠方,故鄉只有賞識你的老師,官僚守舊,故土終究不是你的立錐之地。
啟程之前,由於楊老師的建議,我只身前往武漢,以致後來我的考試出現了轉機,2010年4月,我要去武漢參加研究生複試,當時身上的盤纏已所剩無幾,又是楊承廣老師和石紹軍校長各出資1000元,助我成行。
記得高三時楊老師說過,我們還沒有一部反映本民族的長篇小說,我銘記於心,可惜直到今天自己還瞭然無力,蒼茫無限。
又是冬日的夜晚,時光還在隨着窗外的雨絲不斷地流逝,這個季節,重慶是多霧的;回眸故里,在師者的人群中,我終究還是忘不了亦師亦友的楊承廣先生!
大學時期:我所認識的勞永惠先生
夕陽里我重新拾起走過的腳步,一幕記載人生歷程的畫面,就會飛撲眼前,猶如飛蛾撲火,義無反顧,帶着決絕嚮往涅槃後的重生。當年華逝去,是非遠離,過濾後的生命里,有什麼東西最能暖人心懷呢?我常想,也許只有留在心底最銘刻的記憶了。
那年九月,家徒四壁。走進那所學校的時候,我身上只有了一千多塊錢,教育產業化的現實使這筆錢顯得格外脆弱,費盡口舌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學校總算答應收留我這個窮學生,我打從心眼裡為自己高興,畢竟有書可讀了,雖然此刻已身無分文。
擺在我面前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解決吃飯的問題。
和平年代,沒有什麼比飢餓更令人難受的了,整個下午我都窩在圖書館裡,閱讀多少沖淡了饑渴那根敏感的神經,時間不緊不慢地朝前走,管理員幾次催促,她們要下班的時候到了;我只好合上手中的書本。遠處的食堂人聲鼎沸,這個時候正是食堂開飯的時間,我搖搖晃晃地走出校門,在學校附近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遊走,像一個被人遺棄的遊民,也許靈魂和肉體已處於一種割裂狀態,讓我覺得街道嘈雜的聲音都變得虛弱起來。我抑制越來越浮的肉身,想到那家叫「辭林」的書店。仿佛聽到有人在叫我的聲音,但沒在意,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不會有人認識我。當我確切知道有人叫我時,迴轉身,看到班主任勞永惠老師,她從挎包里掏出一張收據遞給我,說自己去財務科查了班上的收費狀況,數我欠得最多,就幫交了一些……
我用力地握着那張薄薄的收據,這是一個殘陽若血的黃昏,我覺得自己的瘦弱的胸膛里留着汩汩的暖流,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還有人像母親一樣地愛着自己,這該是一種怎樣的幸福;這張收據溫暖了那個冬天,填滿了我空空的胃。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美好的生活不是物質上的充盈,應該是心靈因感恩帶來的煦暖。
我開始在外邊找點事情做,比如發傳單、比如上家教;學校里的課程少,空餘時間總是很多,這樣總算緩解了吃飯這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一群不知名的鳥,滑過校園的上空,那裡的天空湛藍欲滴;桂花園的花開了,又落。時間在日出日落里慢慢地流逝……
快要放寒假的時候的某一天,勞老師問我,有沒有回家的車費?我說有。她幫我交學費,內心已經很感激的了,不想因為車費的問題再來麻煩她。也許她看出了我的窘迫,要不就是我躲避的眼神出賣了自己的寒酸。
第二天,早上,林蔭道中。
勞老師遞給我一包御冬的衣服和兩百元車費,在她的執着下,我沒有推辭的理由。
列車駛往貴陽方向,車廂里的我決心回來繼續未竟的學業,推翻了先前已準備中止的求學生涯。
我知道落魄的生涯總會結束,心靈的富有,足夠讓我努力地生活下去。
我知道錢躺在自己口袋的時間,稍縱即逝。
所以上家教掙到第一筆錢時,趕忙來到中文系找勞老師,想還她預付的學費。我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不還,就不知道時候才還上了,我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我向她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勞老師的臉上帶着微笑,說等你有能力的時候再還吧,我相信你……
錢沒有還上,我覺得自己的眼睛慢慢潮濕,趕忙走出中文系辦公室。
由於成長環境的原因,對一切早已麻木的我,冰冷的心早已習慣了他人的冷落。當溫暖和關愛降臨時,我顯得那樣張皇失措,鼻子酸楚里,突然間,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接下來的幾個年頭,勞老師幫我聯繫了「北京一滴水」助學基金會,在他們的幫助下,加上自己的家教收入,求學的路有些磕磕絆絆,但終於畢業了。
勞老師上的是現代漢語,她是一位情感豐富、心地善良的人,她給我們講自己的外婆、講自己的父母親;她的家世歷經時代的風雨和人為的滄桑,每每講到傷心的地方,她就淚流滿面,這時候的講台上的她恍若已脫離世俗的藩籬,哽咽中里盡現赤子無聲和對先人無限的緬懷。
教育形式多樣,她用屬於自己獨特的心靈和情懷,讓慈母般的春暉薰陶學生,讓他人明白事理,淨化靈魂。
教育不是沒完沒了的說教,真正意義上的教育應該是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和踐行來影響他人的精神世界;在這不完美的世界裡,勞老師能夠用自己的心靈塑造了一方純淨的天空。從這個意義上說,她是富足的。
有一種相遇,悄然無聲,沁人心底,在往後的歲月中,蕩漾心頭;有一種情感,起於善良,基於無私,在人的行程里,源於大愛。
今夜,我所在城市,月光皎潔,微風從江面拂起,夾雜着早春的味道,山上的樹木在夜色里變得縹緲恍惚,遠處的山頭開始朦朧,站在浩渺的星空下,想起另一個城市中的您,心房就會變得溫暖起來,好想問一聲,勞老師,現在的您還好嗎?
清光如玉里,冷月無聲。
研究生時代:我所知曉的羅漫先生
羅漫先生是我讀研究生時的導師,羅先生是中國古典文學研究領域的名家,整個碩士階段我都在先生門下學習,先生學識淵博,風度翩翩,為人有儒雅之態,處事又具俠義之風,對弟子能循循善誘,只可惜我這個人由於生性愚頑,加上又缺乏持之以恆的毅力,所以時到今日,在學術領域上,我也沒有什麼建樹,真是愧疚有加,我對不住先生的那一份諄諄教誨。
羅先生胸懷廣闊,待我寬容。當年研究生入學考試,我總分雖然上線,但英語不好,才二十四分,為了能順利去讀書,我花三個小時寫了一封大概兩三千字的公開信,寄給時任中國教育部部長的袁貴仁先生,等了幾天也未得回應,我於是又將此信重新打印一份,轉遞給當時與我還素不相識的羅先生,信中我的不平之語,自是躍然紙上,哪想先生不但沒有責怪我青年時代的魯莽和無知,反而錄取了我。
羅先生獎掖後學,對我激勵。先生一生致力於中國古典文學的學術研究,而我卻一直都在側重於現代散文的文學創作,看我這樣做,先生曾問過我,他說:你為何不多做學術研究?我回答:我讀唐宋詩詞的目的,是想將它們的精髓和意境融入到自己的散文創作中去。聽我這般說,先生不但不批評我,反而鼓勵有加。陪先生外出參加一些學術會議,當跟其他學者、教授見面之時,先生總是不忘介紹我這個弟子,向他人誇獎我在創作上的一些事兒,不像其他教授對其弟子那麼嚴格。先生對我除了寬容就是鼓勵,我自然明白自己的斤兩和分量,也深知先生對我的這種誇獎,其實就是教師對學生的鼓勵和鞭策。
先生雖然出身清貧農家,但靠着自己的天賦和努力,在學術界,先生的成名卻是很早,讀本科時,先生做的論文《論唐人送別詩》,後來就能以一萬四千餘字的篇幅發表於代表中國古典文學研究最高水平的《文學遺產》雜誌;一九八四年在湖北省屈原學會成立大會上,二十多歲的先生憑藉其論文《楚辭浪漫主義的兩種風格及其影響》,引起學界的強烈關注。章太炎的弟子、八十多歲的中國屈原學會會長湯炳正教授曾經致函先生,其云:「最近讀到您的《戰國宇宙本體大討論與<天問>的產生》,感到非常的高興,論文不僅能把產生《天問》的偉大時代和廣闊空間闡述得淋漓盡致,而且眼光敏銳地提出了很多精闢見解,這無疑是屈原研究中的一篇力作。我為屈原學界有此高水平論文而引以自豪!」上述這些事例,都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事情了,彼時,正是先生大學畢業任教不久發生的事情。進入上世紀九十年代,由於學術成就顯著,先生兩次被破格晉升副教授和教授,一九九四年,先生成為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一九九七年,先生就任文學院院長,任期長達十五年之久。
羅先生是貴州貴定人,我是貴州三都人,我們同屬於貴州南部,算是同鄉。加上我和先生幼年的人生遭遇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他總是信任我、關懷我,他的一些朋友來武漢找他,若碰上他忙的時候,他也總是讓我代為去看望友人。我畢業的時候,先生問我是否還要繼續讀書,我說不讀了,他又問我的工作情況,當知道我畢業後,又準備去高校教書時,先生顯得很高興,最後說,你可別忘了自己的文學哦!
先生曾跟我們說過:好的作品,往往產生在不圓滿的結局之後。詩,是對不圓滿的現實生活的補償。他認為「古典情懷詩章傳遞的是審美愉悅與人生智慧」。讀詩,要用生命去感受情懷,用生活經歷去感受詩章,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與詩中的人物、情感、情景發生共鳴。先生見解獨特,不人云亦云。《關雎》里的「關關」是什麼意思?很多註解說「關關」是鳥的和鳴,先生則認為應該是雄鳥的獨鳴。因為雄鳥在唱歌的時候,雌鳥是不回答的。先生又很風趣,談到《羽林郎》時,他說那是老闆娘「胡姬」的溫柔劍法,因為見多識廣的她智慧地用「溫柔劍法」打消了執金吾的不良念頭。
我們那一屆,先生帶四個學生,只有我一個是男的,因為我年齡最長,英文也最差,除了能夠運用漢語進行創作,其他的我幾乎什麼都不會了,也因為如此,先生就一直牽掛於我。臨行時的餞別應該只是一次,而且應該是學生為老師設宴餞別才合符禮儀,可我們畢業的那一年,先生的做法和常規恰恰相反,我離開武漢之前,先生三次設宴,為我餞別,最後一次,是在先生住所的樓下,臨別之際,先生讓師母為我備好車費,並叮嚀我工作之後,早日成家。
我三位同門師妹,都很優秀,畢業後,她們有的繼續念博士,有的走向工作崗位,唯有我這個同門還重操舊業,依然教書。後來由於種種原因,我辭去教職,歸回貴州,此事我不忍心告知先生。今年二月,先生給我打來電話,想讓我參與師母主持的一個教育部重點課題,我只能以實話告知,先生才知道我於一年前,已轉行謀生了。
自為江漢客,即有海天思。這是先生早年從北京來武漢時,內心自發的昂揚姿態和靈魂深處的自問自答。我總覺得先生的學術生涯亦如他的心性,始終追求磅礴大氣,一直拒絕媚俗逢迎。我們三都人,有三人受教於先生,一位是我的師兄李玉軍,現供職於貴州省民宗委;另外一位則是我的好友潘天罡,他也即將去另一所高校執教了。先生那種既不重複別人,也不重複自己的學術創新風格,無論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在文學創作道路上,都深深地影響着我。天罡寫過一篇關於先生的文章,語言質樸,記敘了他與先生交往的事,我轉行後,忙於俗事,又逢家庭變故,久不動筆,文字生澀,提到先生,我真不知道從何說起,就把這腦海中關於先生的一些記憶,付諸在這篇短小的文字中,權當是我對先生思之不盡的想念。[1]
作者簡介
潘鶴,本名潘光繁,貴州三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