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呢大衣(李振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我的呢大衣》是中國當代作家李振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的呢大衣
憑依鐵窗之下、仰望大牆之外,思緒又一次飛躍高牆,飄蕩在故鄉低矮老屋的上空……
我再一次想起了母親,想起了許多年以前母親買給我的那一件呢大衣!
我的呢大衣,是我那勤勞而節儉的母親資助我這個掙錢的兒子買的,是用來讓我裝面子、撐門面的。
25年過去了,花128元錢買的呢大衣,我曾穿過10個冬天。袖口的折邊磨破了,肘部也脫了毛,現在仍然掛在我家的衣櫃裡。
那是1986年冬天,我結婚的第二年,我們已有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妻子產假休完後該上班了,就商量着把母親接來照看孩子。當時我還當中學教師,家裡離學校有四、五公里,每天早上六點二十上早自習,我五點四十就得從家裡騎車子走。那時候我和妻子的工資加起來不足百元,成家時間短,底子薄,一切都離不開錢。掙的趕不上花的,月月都要三塊五塊、甚至五毛一塊地向鄰居和同事借。有了女兒後,孩子要吃奶粉,生活更是捉襟見肘。家裡幾年都沒添新衣服,十冬臘月我只套着一件舊毛衣禦寒,耳朵、手背上都是凍瘡,母親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卻無奈的只能嘆氣。
每天放學回來,凳子已放在火爐旁,母親說:「快烤烤」,就端來一盆番茄根、生薑、辣椒杆的湯水蹲在爐子上,讓我洗手洗腳,說是能治凍瘡。
進了臘月,因不能接父親來一塊過年,母親就整天地念叨起了家裡的雞、狗、牛、羊。我知道老人家給回家過年做鋪墊了,只好盡其所能地準備點年貨,送她回去了。
霍山麓下那個偏僻的小山村就是我的老家。村里攏共12戶人家,50多口人,當年還沒有用上電燈,至今也沒通公共汽車。鄉親們都是明清年間或稍後的戰亂時期從河南、河北、安徽逃荒來的人,家景都很差。村子在大山的深處,土地瘠薄,大部分是掛坡地,好年景,能吃飽肚子,災年還要吃國家的返供糧,村民勞作一年很難有什麼收入。
陪母親坐汽車到縣城,下車後還有30多里的山路,晚上8點多,天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我才扶着母親走到了羊腸小道的盡頭,回到了我家的老屋。吃完飯就更晚了,山裡的夜靜得出奇,靜的沒有一點私慾和雜念。母親顧不上問她不在的日子父親是怎麼過的,顫顫巍巍地摸索着打開了舊衣櫃,拿出一個裹衣服的包袱,在破衣爛衫里翻出一個包着東西的小手帕,湊近油燈打開一看,裡面竟然是錢,有十塊的、有五塊的,有一塊兩塊的,還有毛毛分分的,錢在炕上攤開,母親細細地點着,完後告訴我說:「家裡有120多塊錢,你拿上100,回去買件大衣,天天早上上班時穿上,大冬天的,穿那麼薄,年齡大了要出毛病的。」我知道這是父母多年的一點積蓄,推讓不要。母親說:「拿着吧,人比錢金貴!再說在外幹事情,人前人後的,也得齊整點!」也許是怕我捨不得買衣服吧,臨走時母親又叮囑我說:「買好了,過年回來穿上,讓媽看看!」
回到學校,我在財務上提前預支了當月的工資,和妻子上街挑選了這件呢大衣,穿在身上,讓我不由得想起了母親的懷抱,真暖和呀!
春節回到家,母親讓我穿上新買的呢大衣站在屋當間轉過來又轉過去,從領子到袖口,從肩頭到脊背反覆摸了個遍,嘴裡一直絮叨着:「合適、好看。」弄得我心裡暖暖的、眼眶熱熱的。
1991年初春,終年勞作,生活艱辛的母親突患急病,不幸離開了我們。蒼天有淚凝成了朵朵雪花,青松無語矗立在皚皚山巔。我囑咐妻子把呢大衣帶上,回家送母親上路。母親一生雖然日子艱難,但喜歡幫人,樂善好施,深受村民敬重。出殯那天,十里八鄉的鄉親們都來了,他們要我脫下大衣,換上孝服,我不,我說這呢大衣是母親給我買的,她喜歡,我要讓母親看我穿着它,心裡美美的上路。
我知道母親對我的期望,多年來按她的叮嚀兢兢業業的工作,先教書、後從政,幾經調整,走上了領導幹部的崗位。由於多次搬家,我的呢大衣雖很少再穿卻一直還掛在家中的衣櫃裡。
前些天,妻子來監獄探視,帶來了我的呢大衣。我情不自禁的一把奪過來,抱在懷裡,把臉深深地埋了進去,仿佛又一次投進了母親暖暖的懷抱,仿佛母親又在耳邊絮叨:「在外幹事情,人前人後的,也得齊整點!」
母親一輩子沒有打罵過兒女,這一次,你會嗎?
媽呀,你不會為買了我的呢大衣而後悔吧?
也許,也許……[1]
作者簡介
李振峰(網名閒雲野鶴):上世紀60年代生人。生於古平陽,居於古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