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啟蒙(笑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時間啟蒙》是中國當代作家笑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時間啟蒙
願有所依
我搬來木梯想要摘下樹枝間
老去的絲瓜，橫在一個
年久失修鳥窩旁。兩個曾鮮活
極具生命力的老鄰居
相互攙扶。巢中僅存
凌亂羽毛兩三枚。入冬黃昏
尚有暖意，一隻過路的白頭雀
俯衝下來，忽然想到
不是自己家，忍不住盤旋幾番
繪出一把閃亮小斧頭
母親，拿這絲瓜用來刷
曾經炒過絲瓜的鍋，已經沒有
絲瓜氣味，多少有些不忍
兒女們各自忙碌像白頭雀
許久不來應不識
使我欣慰的是梯子
搭在樹上，正抱緊它的母親
病例說
所有醫生都曾先於患者
成為病人。此地需要更多庸醫
維持醫患平衡
我注意到幾乎所有的疾病
都以麻木而終結
偶有幾聲嘆息，也會被
給藥以消除。我擔心的是
醫院本是呻吟發源地
如今它過於沉悶——
產房與重症監護室由一條長廊連着
一聲飽滿的啼哭
都沒能精準擊中
躺在病床上的那人，以為醫生
是萬能的。醫者也
一度默許自己，充當
靈魂擺渡人。現在他合理抽出我
隨手在上面，打一個紅叉
禁忌症
以為門庭若市即醫術高明
藥架蒙塵則臉上蒙羞
他拖着病體，踢給你一個爛攤子
檢驗你的良心如良藥
是藥三分毒，索性以毒攻毒
必有不良反應
必有禁忌症。必有後知後覺如緩釋片
每個處方都是一個獨裁者，被短暫
彈劾。他潦草簽字
他有黃連般渡世之心不可示人
我反對，將醫療看成一場生意
太多反對無效，已經耐藥
但總得有人做無用功
我有紅處方，必要時可
以卵擊石——
允許神學作為補充
我的意見是，允許迷信
作為主導——
醫院裡，一位老太太點燃三炷香
口中念念有詞
她把醫院當廟宇
把醫生當菩薩。把人間疾苦當做天意
有太多醫學解決不了的問題
我已不忍心告訴她
就像諸佛，對每一位跪拜的香客
都以微笑示之
我有自卑的聽診器，羞愧的手術刀
我徒有，向善之心
長太息
腦梗後，他的生活慢了下來
死亡遙遙無期。仿佛一棵樹還要等
幾十年才能參天。小臂樣粗細的
拐杖有情有義，似這般無用之才
很多年前他不屑一顧
合抱之木，躺下也只在
頃刻間。一生有很多這樣的時光
但這次槐樹保持
足夠耐心。原地不動等他
依靠。如果可以，它願意以死
包容他的體溫與脾氣——
如得蟲蛀即有生機
可以燒火不為廢柴
死亡遙遙無期，活着也
只剩下，接二連三長太息
他多想，酣暢淋漓地，走完
伐木工的一生。好在此刻
他依着槐樹，總算
給了「槐」字，一個名分
市井錄
友人說：認真市井——
記得我上一次認真的時候是在淮陰
天氣陰冷如人心料峭。三個人看到我體內
有碳，只有一人，把他看成雪
黑白分明，冷暖立判
一個認真市井的人，心胸寬廣到
裝着天下。但眼界狹隘
只能看到潦草蒼生
所謂蒼生估計不包括死去之人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裡的萬骨應含活着的人
命名為苟且
你常看到我遊戲人間的模樣
但我不能確認，你眼中的那人
是真的我——
我認真起來六親不認，七情皆傷
我市井起來，背後依靠的，可能是一個
刀山。後來某人建立了大漢朝
各為其主
他從未讓我失望過
因分歧永在。我們不惜顛倒黑白
以為效忠。又不屑一顧
永在對立中自我成全
潔癖不曾消弭，他是
一個稱職的敵手而非
戰利品。道阻架橋，橋若不通
觀戰，不失為良策。我深知
他腹背受敵如同我
逢凶低眉，遇難抱膝
假如你肯倒過來，你會看到
一對拙劣的肉身橋墩
固執地，死撐着上層建築
從沒有一刻，想要
撤回自己。在人間
我們各為其主
彼此嘲弄，已入戲太深——
時間啟蒙
這裡曾是一個戰場，當最後的倖存者
孤獨終老，我們有理由為活着
重新定義。時間狠下心來
誅殺自己眼都不眨。滄海桑田本就
道不明，你看那倒下的，曾一馬當先
之馬，此刻更像案板魚肉
一棵枯死之樹，不舍征衣
更多盔甲隨意拋擲，多麼諷刺
沒有什麼是有意義的，這就是存在
最大的意義，比如味蕾
當震徹山谷的廝殺聲，被一張白紙
逐漸澄清，仿佛時間
令一切疲軟，唯有斷頭最堅挺——[1]
作者簡介
笑童，男，河南沈丘人，現供職於某鄉鎮衛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