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堡村(鄭凡濤)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直堡村》是中國當代作家鄭凡濤的散文。
作品欣賞
直堡村
看到周圍的村子一個接着一個的被拆遷,我知道我的村子被拆遷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的內心充滿了矛盾。一方面是希望儘快實現城鎮化,鄉親們的居住條件和環境早點兒得到改善;另一方面又覺得沒有了村子,我的鄉愁卻無處安放。於是我盡所能及地收集關於村子的一切資料,以慰籍將來村子被拆掉後我那深深的鄉愁。
我的村子叫直堡,是咸陽畢郢塬上一個古老的村子。關於直堡村的來由,有很多說法。官方的說法是根據村里一個老人所言,是明初大移民時期從山西遷移而來,可是我經過研究後對這個說法卻持十分的懷疑態度。
我仔細查閱了明代關中移民的資料,發現當時關中地區特別是西安、咸陽一帶人口眾多,和山西一樣屬於移民輸出地,並非輸入地。尤其是在1388年也就是洪武二十一年,西安衛所官軍一萬五千二百二十人被強行遷徙到四川瀘州、赤水一帶。山西到陝西的移民基本上都被安置在陝北、陝南人煙稀少的地方,西安咸陽極少。再說移民也不會選擇像我們村這樣遠離城市交通不便,又常年乾旱的黃土塬居住。按常理會選擇渭河南岸地勢平坦,水源充足,距離城市近的地方居住。
我們村蘇、鄭兩大姓氏分支眾多,繁衍已久,而且兩大姓氏祖籍都不是山西。鄭姓自春秋就居住在陝西,後來才向東、向南遷徙。蘇姓自漢初開始在陝西大量居住,武功、扶風、藍田都是蘇姓主要居住地。蘇姓有無族譜我不得而知,我知道鄭姓是有族譜的,不幸的是不知什麼原因早年讓一支族人盜走,遠走長安居住。前些年他們曾有後人來村里尋根,說祖上相傳他們是直堡村人。族譜聽說也丟失了,很是讓人失望。根據以上這些情況來看,是否從外地遷居此處還待考證,但山西移民之說只能是訛傳。
再者說「直堡村」一名是因為我們兩大姓氏祖上經商人多,剛直正氣,開誠布公,被周圍鄉民稱為「直布」,後取諧音為「直堡」。這個說法我經過考證,認為純屬信口開河。
堡,在古代主要是由官府修建,具有基層行政、商業、驛站、和地方駐軍等多種功能。一般就修建在交通要道、水源豐富的地方。我的村子位於古肖河南岸高坡,是方圓幾十里地勢最高的村子。往北過肖河,經宜渡村可到涇陽、禮泉,往南順古道下塬可直達咸陽城。這樣北有渡口,南有古道的地理位置,恰好符合建堡的條件。
小一點兒的堡一般由一個村莊或者家族集中守衛。我們村應該就屬於這類小堡。我想正是因為這個小堡是通往咸陽的直道上的堡子,才得名「直堡」的。周圍幾十個村子,以「堡」為名的也僅有我們一個村。因此我推斷我村是名符其實的「直堡」,絕非什麼「直布」。
堡,在《新華字典》中解釋為:有城牆的村鎮。我村自古就有城牆城門,而且開東、南、西三個城門,只有南門有城樓。我估計不開北門,是為了防禦北邊的土匪或者說少數民族的侵擾。南門城樓天長日久,幾經損毀,最近的一次修葺實在民國時期。由我的高祖大人主持修建。一直保留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期,才在「破四舊」運動中被拆除。東西兩城門樓和城牆都在解放後就被拆除了,城牆現在僅剩村東一段遺存。村子不但有城牆,還有護城溝壕。城壕在我小時候沿着村子邊上還有一米多深的遺存,現在隨着村子居住範圍日益擴大,已經蕩然無存了。
村中原有古廟四座,現在都已經被拆掉了。其中一座遺址就在我家現在居住的地方。
村北有鄭氏祠堂一座,在上世紀二十年代新文化運動時期就被當做學校使用,一直到我上小學時,還在使用。大部分文物也和南城門樓一樣,在文革中被毀掉了。所幸的是祠堂北邊的戲樓一直保存到我上小學時還被當做學校的活動中心。最可惜的祠堂門口的一對石虎和大鐵鐘,毀的實在可惜。
聽老人說那個大鐵鐘,鐘口呈鋸齒狀蓮花瓣形,上面鑄有銘文、圖案。敲起來聲音洪亮,回音悠長,是個寶貝。在1958年大煉鋼鐵時被毀,只留下一片青瓦大小的碎片懸掛在學校的戲樓上,經常被老師敲響,當作上下課的鈴聲。
解放前,官府無能,以致塬上土匪橫行。各村均成立民團自保,我村和南邊的賈村、白鶴村形成三村結盟。我村的民團叫「硬對團」,賈村的民團叫「鐵團」,白鶴村的民團叫什麼不太清楚,估計也「猛團」之類的厲害名字。三村位置恰成掎角之勢,一村有難,村民鳴鐘報警,其餘兩村民團就聞鍾呼嘯而聚,持刀舞棒支援。各路土匪多次偷襲不成,只好作罷,因此三村很少遭到土匪禍害。
鄭氏家族人口較多,居住村西,人們習慣叫作鄭家;蘇氏家族居住在村東坡頭,人們又稱蘇家居住地為蘇家坡。兩大家族雖然各住村子東西,中間以路為界,但是一支筆寫不出兩個直字,兩族人離不開一個堡子。幾百年來,兩族人和睦共處,向世人展示出了一個極具文化底蘊的村莊。
兩族人都恪守祖訓,耕讀傳家。村里尊老愛幼,鄰里幫扶蔚然成風。南城門樓的二層閣樓,在解放後就被村里人改做圖書館了。那是方圓幾十里的村子中僅有的圖書館。注重教育讓我們村成為遠近聞名的「文化村」。古時多出秀才,現代多出教師。當地人戲言:「走上蘇家坡,教師比驢多。」
鄉親們無論生活怎麼艱苦,都要讓自己的孩子堅持上學。村里人常說:「就是拆房賣瓦,也要供娃上學。」因此,我們村因考學參加工作戶口外遷的人口比例是全鄉之最。這也造成我們村子在外工作的人特別多,以至於在人民公社時期,公社幹部對村幹部說:「你們直堡村交的公糧都不夠你們直堡村人吃。」
過去農村到城裡工作的人,在城裡工作,娶妻生子大部分卻要在鄉下老家。這種情況特別多,當地人起了個名字叫:「一頭沉。」方圓幾十里的人流傳着這麼一個順口溜:「有女不嫁蘇鄭家,半年夫妻半年寡。」
我的村子和這片黃土地上千萬個村子一樣,經歷苦難、貧窮,到如今才真正走在康莊大道上。如今福銀高速公路從村北繞過,西銀高鐵在村南穿過。我堅信,隨着國家建設關中城市群戰略的實施,西咸一體化的推進,北塬新城的快速建設,我們村的生活將會越來越好。
村子的建築,不管是過去的土坯房、現在的紅磚小樓,還是將來鋼筋混凝土的高樓大廈,她永遠都叫做直堡,永遠是我魂系夢牽的家。 [1]
作者簡介
鄭凡濤,陝西咸陽人,西安某國企從事管理工作。作品發表於《當代兵團》雜誌和《文學陝軍》《冬歌文苑》《短文學》等文學網絡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