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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後花園(張賀霞)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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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後花園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童年的後花園》中國當代作家張賀霞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童年的後花園

在我們老家,人們喜歡在院子裡種樹,哪怕是極小的院落,只要有足夠的陽光灑下來,就會有樹影招搖,鮮活碧翠,雖然生活過得清苦,看着生機盎然的院中的綠樹,那日子是充滿希望的。

我家後院也種着十來棵榆樹,母親說,等榆樹成材了,伐下來做檁條,給哥哥蓋房子用。

母親喜歡播種,在我家後院,除了種有十來棵榆樹外,在榆樹的空隙間,母親見縫插針,種上一棵南瓜,幾棵鬼子姜。有時土豆發芽了,母親就把土豆上的芽子剜下來,埋在後院,澆水施肥,等到秋天,便會收穫十來顆雞蛋大小的土豆,切成細絲,給我們炒菜吃。母親看着我們貪婪地搶食土豆的樣子,微微地笑着,很滿足的樣子。

鬼子姜有宿根,年年長,到秋後刨開,會收穫很多,熗上花椒油爆醃,有一股怪味,我們不喜歡吃,母親就用一個罈子收起來,慢慢吃。

我很羨慕許多人家院子裡能夠種上可以結果子的棗樹、石榴樹,這樣,到了秋天,別人家裡會收穫許多棗子或者石榴等果品,隨便吃,那是多麼奢侈的事啊!

我很喜歡我們家的後院,在我心目中,那裡是我們家的後花園、百寶山,雖然那裡沒種着好看的鮮花,可是,我隨時隨地能在那裡發現寶貝,這是十分了不起的事。

我們家的後院有我家的倒房,隔一道房山,又蓋上三間房子,朝向沖北,和主房共用一道房山,像連體的兄弟。

倒房最西面一間沒有北牆,開放式結構,作我家的柴房,夏天,刮北風下雨,這柴房就遭殃了,北風攜雨漫灌,裡面的柴草打濕了,我們家做飯就成了問題。好在我們這地方的季風氣候,夏天不刮北風,所以淋濕柴草的幾率並不多,我們的吃飯問題就不用擔心。不過,這柴房倒是我們家的百寶山。

夏天,柴少,裡面儲存着不多的麥秸稈草。放學後,我便到裡面尋寶。在靠我們家主房的磚牆後面,會找到一兩個被母雞壓陷的圓窩,這圓窩裡面藏着雞蛋,有時一兩個,最多的時候我能撿到四五個。這雞蛋圓圓的,暖暖的,有時還帶着母雞暖過的體溫,我小心地捧在手心裡,輕輕地移動腳步,到屋裡交給母親。

還有時候那圓窩裡臥着一個大蘆花母雞,它的翅膀下藏着十多個雞蛋,我伸手去撿,蘆花雞不讓,衝着我瘋狂地大叫,並用它那堅硬的嘴喙啄我。母親聽到動靜走過來,告訴我不要驚動蘆花雞,它在抱窩呢。

我不明白抱窩是什麼意思,和母親說,那蘆花雞翅膀底下藏着好多雞蛋呢,叫母親去拿。

母親笑着給我解釋,「那蘆花雞在孵小雞,再過十多天,它會給你領出來許多小雞,那裡的每個雞蛋里都藏着一個小雞呢。」

我不再為難蘆花雞。

過了十多天,我聽到柴房裡有小雞的叫聲,嘰嘰嘰,像清脆的笛音。我跑過去,果然看見一隻裂開的蛋殼旁立着一隻嫩黃色的毛絨絨的小雞

幾天以後,蘆花雞就領着十多隻毛絨絨的小黃雞在院子裡散步了。

在這個柴房的西牆下,還躺着一口大大的白皮棺材。這白皮棺材可是個百寶箱。家裡分的花生、瓜子,甚至還有玉米高粱,父親都把它們藏在這口棺材裡。

棺材蓋很重,我每次偷偷地從裡面拿花生,花很大力氣才擠開一道小縫,我費力地抓出一小把花生,卻沒有力氣把它回歸原位了,下次再拿,它又合上了,我仍然很費力地擠開一條小縫。

現在回想起來,我每次偷食家裡的花生,父母未必不知道,其實估量力氣,他們也一定能猜到是我在搗鬼,可是,父母一次也沒有拆穿我。我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平常家裡難得的一點零食,是絕對到不了我嘴裡的,我也很自覺,從來不和弟妹們爭。所以,對於我偷食棺材裡的花生這件事,父母選擇默許。

在倒房的東屋裡,放着家裡的鋤頭鐵杴等農具。這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個通向後堂屋的小門,裡面很黑,我叫它小黑屋。這小黑屋裡還放着許多碗盞碟盤,還有一大摞竹製的籠屜。父親告訴我說,這是「會裡」的東西。現在破除封建迷信,家族裡不讓吃寒食會了,那些東西只好躺在小黑屋裡,有的快糟爛了。

再後來鬧春荒,我們家沒有了糧食吃,父親就把小黑屋外牆皮上的青磚扒下來,拉倒集上,換糠吃。後來那小黑屋就坍塌了,只剩下一個房框子。

父親在那個房框子裡面搭了一個兔子窩,抓來兩隻小兔。我每天給兔子打草,打菜,我知道兔子喜歡吃青嫩的小草,更愛吃冒白汁的曲麻菜。小兔子不能餵食沾着露水的青草,不然會拉稀。

我的小兔子長大了,到了冬天,野地里再也打不來青草野菜了。小兔子沒有東西吃了。

有一天,爺爺去趕集,我也背上一個小筐子,裡面裝上我的小兔子,我要拿到集上去賣。

我站在東關集上的高坡上,我的面前放着我的小筐子,裡面裝着我的小兔子,集市上人很多,有來的,有走的,就是沒人買我的小兔子。

爺爺丟下我走遠了,我不知道他到哪裡去買東西了。

太陽升得高高的,已經中午了,集市上的人慢慢變少了,他們都買完自己的東西回家了。我的面前仍然放着我的小筐子,裡面裝着我的小兔子。

爺爺回來了,他帶回來一個老爺爺,那老爺爺直接就把我的小兔子抓走了。

小黑屋的房頂沒有了,父親把通向小黑屋的那道小門砌上。這樣,我們的倒房就只剩下兩間了。一間是柴房,另一間有窗,有兩個門,一個通向柴房,一個通向我們家的堂屋。堂屋裡也有兩個門,一個通向前院,一個通向後屋,這叫做「穿堂門子」,我叫它「後門」。我們在後堂屋裡壘了一個灶台,冬天,灶台上放些雜物,夏天就在這裡做飯,做完飯馬上盛出來,母親說,後堂屋裡有壁虎,壁虎撒尿有毒,如果落到鍋里,那飯就不能吃了。

我在後堂屋裡沒有看見過壁虎,倒看見幾次大老鼠,那老鼠就在灶台上賊頭賊腦地學摸着什麼,聽見動靜,哧溜一下逃跑了,它鑽到旁邊的牆洞裡,那裡是老鼠的窩吧。

在堂屋的後門邊,我們曾經搭過一個狗窩,養過一條大黃狗。我不喜歡狗,很少餵它。妹妹喜歡狗,經常拌了豬食餵狗,我故意搗亂,叫妹妹去做別的事,我把豬食倒進前院的雞食盆子裡,把空盆子放到狗窩邊。

我們的豬食是曬過的乾草軋成的面,很粗糙,狗不愛吃。

後來大黃狗跑丟了,也許是沒人餵它,餓跑了吧。從此,我們家再也沒有養過狗。

我們家不養,可是,柴房裡經常有貓出沒,尤其是春天,夜深人靜,那貓就一宿一宿地叫,聲音悽厲而尖銳,我很害怕,和妹妹縮成一團。我們家被子不夠使,我和妹妹擠一床被。

我家後院還挖着一個豬圈,裡面養着豬,我記得我們家養過一頭大黑豬,一頭大花豬,還有一頭小白豬。小白豬很調皮。

冬天,我們把洗衣水倒進豬圈,把頭天晚上的夜尿倒進豬圈,把家裡所有的垃圾髒土都倒進豬圈。裡面就結滿了冰,結了冰的垃圾不斷升高,和豬圈的台子齊高了,圈坑這邊的牆矮,小白豬一跳,就越出豬圈,逃跑了。

我和妹妹去找小白豬,我們家是死胡同,小白豬不往街上跑,它撞開奶奶們的家門,到人家的院子裡去玩。

我家胡同很小,住着五六戶人家,有我的親奶奶,二奶奶,還有栓奶奶,柱子奶奶,再加上豁子老太太。我們家輩分小,一個胡同的人,都得叫奶奶。其實,豁子老太太家的小姑奶比我還小,但是,我得往她叫小姑奶,我奶奶說,鄉親輩,不能亂叫。

小白豬在奶奶家的院子裡拱垃圾,那裡是奶奶從堂屋灶台邊掃出來的細土,中午奶奶貼餅子,燒的是豆秸子,裡面藏着幾顆大黃豆,奶奶沒看見,便宜了小白豬。

我走過去,小白豬知道自己犯了錯,尥着蹶子,一溜煙跑回後院。它很靈便,前腿一抬,後腿用力,就跳進豬圈裡了。我想,小白如果參加跳高比賽,一定能得冠軍!

父親除豬圈,裡面都是冰。父親拿鎬頭把冰坨子一塊一塊鑿下來,再用銑鏟到外面,父親一邊鏟一邊說「唉,又少了一車糞。」

豬圈裡的糞堆在街上,開春隊裡收上去,是可以換工分的。我們家人口多,父親掙工分要養活我們幾個孩子,還要養活爺爺奶奶,還有二奶奶。秋後分糧食,我們家的工分總是不夠用,父親很珍惜工分。

後院裡的榆樹已經長得夠高了,父母仍然沒有攢夠給哥哥蓋房子的錢。雖然哥哥姐姐畢業後都參加隊裡的勞動掙工分,可是,春節算賬,家裡只能分幾十塊錢,還不夠還賬的。

我和弟弟妹妹上學,不用交學費,我從柴房裡撿一個雞蛋,拿到小鋪里,換回一張草紙,一支鉛筆。

一張草紙3分錢,一支鉛筆2分錢。我把草紙裁成小張釘一個小本子,32頁草紙,夠我用很長時間了。

母親春天在榆樹下埋下土豆芽,秋天收穫,可是,挖出來的土豆,只有鴿子蛋大小。母親呆呆地看着土豆,又看看參天大樹,自言自語地說「樹長高了,土地薄了。」

我也很懊惱,惆悵着,不能吃到炒土豆絲了。

附記:改革開放的第二年,我們家終於給哥哥蓋了第一處新房,後院裡的幾棵榆樹,剛好夠兩間屋的房檁。 [1]

作者簡介

張賀霞,喜歡讀書寫字,有文字發表於報刊和網落。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