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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富貴(柏楊作品)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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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富貴》是中國當代作家柏楊所作圖書《西窗隨筆》中的一篇雜文。

作品欣賞

林添禎先生的壯烈義行,可以使人想到很多問題,我們已一再反覆言之,中國傳統文化中什麼都有,獨缺靈性。我說什麼都有,那是真的什麼都有,不信的話,翻開古書瞧瞧,聖人也好,君王也好,篇篇言論,頭頭是道。而實際上又如何哉?君知道黃道周先生其人乎?明政權覆亡,異族入主中國,憑我們的想像,一定以為官民同心,一致對外了吧。如有抗敵英雄,也一定會被人頂禮膜拜。黃道周先生在福建被清軍捉住,押解到南京,堂堂皇皇,慷慨就義,你猜他遭遇了些啥?所經之地,有千里之遙,沿途所見,不但沒有一點亡國現象,那時適逢新年,中國小民還一個個穿新衣,戴新帽,訪親戚,拜朋友,玩龍燈的玩龍燈,趕廟會的趕廟會,鑼鼓喧天,熱鬧非凡。偶爾抬頭,看見一隊韃子兵,押着一個白髮老頭,繩捆索綁,頭上戴枷,手上戴銬,腳上帶鐐,不僅大為驚奇,連猴戲都不看啦,一擁而上,看起老頭來啦。經韃子兵介紹,原來他名叫黃道周,犯了叛亂之罪。大家一聽,啊呀不好,叛亂罪是要殺頭的,挨不得挨不得。只有若干頑童,撿起石子摔到黃先生頭上,以示薄懲。比較懂事的老年人乃嘆曰:「這麼大年紀,不知安份,竟去造反,真是個大傻瓜。」嗚呼,不要看書本上、報紙上,或二抓牌講演時猛烈推崇忠臣義士,推崇得無微不至,實際上真正的忠臣義士,無不寂寞可憐,被人「嘆曰」也。

這是一種不講是非,也不懂是非,而只一味追求榮華富貴的傳統,把中國人的靈性醬得欲僵欲死。凡是有異於這種氣質的行為,都被嘲弄或被惋惜,甚至被痛恨和被厭惡。不僅小民如此,應該最具有靈性的知識分子,也是如此。君看過《康聖人顯形記》乎?十九世紀九○年代出版,說的是康有為先生戊戌政變和結局,其中敘述六君子臨刑的一段,是全書精華,讀者先生,不可不看個仔細。書上曰──「那隸卒當先走到康廣仁等六人面前說道:『恭喜,恭喜,諸位老爺們,今天大喜的日期到了。』那六人一聞此言,知道就要伏法,不由得心內一驚,彼此相視,一言不發,惟林旭忽吟詩兩首道:『青蒲飲泣知無補,慷慨難酬國士恩。欲為公歌千里草,本初健者莫輕言。望門投止憐張儉,直諫陳書愧杜根。手擲歐刀仰天笑,留將功罪後人論。』林旭將詩吟罷,那禁卒促令六人出了監門,直望刑部大堂而來。但見堂上兩旁,皆列着營兵,個個手執刀斧,好不森嚴可畏,當下健役將六名官犯,押到堂下,當由監斬官點名已畢,捆綁手上前,將六人剝去衣服,當堂背綁停當,各在背後插了標記。監斬官喝令起身,堂下那些營兵差役,均各前後押護而行。出了刑部門,各官犯乘沒篷騾車,一隊隊刀斧手、長槍手、馬隊、步隊、洋槍隊,犯車兩邊,每乘車有八名刀斧手圍護,劊子手在後跟隨。」

書上續曰──

「末後,監斬官頭戴大紅斗笠,身披大紅披風,押解在後。真是弓上弦,刀出鞘,人人剽悍,隊隊整齊。出了宣武門,直望菜市口而去。沿途經過,那些看熱鬧的一層層擁擠不開。只見得劉光第坐在車中,兩目雙垂,一言不語,自己悔恨已遲。林旭仰面朝天,浩然而嘆。楊深秀口叫皇天,自己幻夢未醒。譚嗣同、康廣仁、楊銳,皆有懊悔之狀。兩旁觀者,莫不互相議論,皆因康有為一人作亂,連累許多官家子孫,身首異處,他卻逍遙法外。你言我語,議說紛紛,不一會,六名官犯已押至菜市口,跪在一處,每名仍有八名刀斧手,擁護左右,四面皆系大旗隊、洋槍隊、馬隊、步隊,圍繞四周,直圍得如銅牆鐵壁一般。監斬官坐在公案上面,只待午時三刻,即便行刑。一會只聽得值時官報道:『已交午時三刻,請即行刑。』監斬官聞報,當即勾絕了六人名字,忽聽喝道:『行刑牌下。』那劊子手那敢怠慢,高舉鋼刀,只聽一排槍炮聲,這六名官犯的頭,早已個個落下。可憐富貴功名,一旦化為烏有。」

看殺六君子熱鬧的人,和看殺黃道周先生熱鬧的人,有啥不同也歟?時間上雖然隔了三百年,民族靈性卻依然如故。該書作者一口咬定六君子「悔恨已遲」、「有懊悔之狀」,真是以豬玀之心,度龍虎之腹。最主要的是,該書作者雖沒有嘆他們曰:「真是大傻瓜」,卻更明目張胆的譏笑那些為了實踐一種理想,而犧牲了「富貴功名」的愛國鬥士,認為不合算不合算。嗚呼,偉大嚴肅,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蹟,竟成了知識份子的嘲弄對象,這正是中國社會上特有的娼寮氣質。作家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卻去拚命鼓吹對權勢的馴服,和對富貴功名的追求。六君子的死,在他眼中,最可惜的是:「富貴功名,化為烏有。」嗚呼,中華民族復興之機,看來使人緊張。

於是有人就說,黃道周先生之事,乃明末之事,《康聖人顯形記》之書,乃清末之書。現在已不是那個時代,現在是啥啥啥啥時代矣。啥啥啥啥者,吉祥蓬勃之詞,我們不加論列,蓋論列了恐有未便。我們只是想,自明末至清末,三百年之久,都沒有什麼起色,自清末至今天,又繼續被醬了五十年,其僵其硬,恐怕還要更重。一九五八年種玉麟先生和他的幾位青年朋友,駕着「自由中國號」小舟,橫渡太平洋,報上天天有讚揚他的新聞,社會上也天天有座談會、茶話會、交誼會,等等之會,對他恭維備至。有一天,柏楊先生拜訪一位作家(尊名說不得,說了就挨揍),他是負責編《特刊》的,我問他感想如何,他搖頭而露牙,冷笑曰:「一個小浪就沉到底啦,這種傻事,我不干,我不干。」[1]

作者簡介

柏楊(1920年3月7日—2008年4月29日),中國當代作家,出生於河南通許縣,祖籍河南輝縣常村鎮常北村 ,漢族,初名郭定生,後改名郭立邦、郭衣洞,1949年後前往台灣,曾任台灣《自立晚報》副總編輯及藝專教授,為海峽兩岸的人熟知。柏楊在很多所學校念過書,但從沒有拿到過一張文憑,為上大學數次使用假學歷證件,曾被教育部「永遠開除學籍」。他的言論和書籍在社會各界引起了廣泛爭議。 柏楊主要寫小說、雜文,後者成就更高,曾被列為台灣十大暢銷作家之一,他的雜文集主要有《玉雕集》《倚夢閒話》(10集)《西窗隨筆》(10集)《牽腸掛肚集》《雲遊記》等 。代表作有《醜陋的中國人》《中國人史綱》《異域》等。[2]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