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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落的棉城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陷落的棉城》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作品欣賞

陷落的棉城

目的地是和平,粵東一個陌生的名字,小鎮。小到什麼程度,長得什麼樣子,我不知道,我已經顧不上。我只想去那裡踩個腳印,最好能留下來,繼續青春的那場迷茫出來的好夢。

落腳地卻是棉城,潮陽的縣城。

棉城名不虛傳,棉城大道上,高大的木棉樹平靜而翠綠,渲染出一種世外的感覺,全然不顧我心惶惶。明亮的陽光,微涼的空氣,高大的建築,稀疏的人流……跟我毫無半點關係,我迷失了,和平在哪?向南還是向北?天很藍,日子很不錯,但沒有答案。

我很清醒,我已經離家兩千里了。

人生地不熟,我必須得找到熟人。

所謂的熟人在和平。

馬東濤只是跟我通過幾封信——在那個寫信的年代,熟悉的只有字符,了解到的只是皮毛,但不管了,馬東濤就是時下的救命稻草,漂在哪呢,我不知道。

沒有人在乎我眼裡的絕望。

路上的陌生人,沒少見過陌生的盲流

在大樓石階上,我看到了一個我一樣的年青盲流。

他比我心安,坐在陽光里,抽起了煙,面對着高樓大廈,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樣。

我沒有經驗,我還沒有體驗到做盲流的生活。

我怯怯的,鼓足着勇氣。

他僅僅是漫不經心的看了我一眼,表情跟他頭上快要板結的頭髮一樣,往西一指,說一站路就到和平。

我還來不及一拜,心裡的焦急就像火一樣燎着我轉身往後跑,回到最初落腳的地方,提心弔膽等車。

棉城的早晨柔而安靜,木棉樹下的人行道很乾淨,但這裡不屬於我。

我也不知道我屬於哪裡。

我是起飛了的飛蓬,已經失去了選擇。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講給真正在他鄉討生活的人聽的。只有在他鄉生活過、工作過、無家可歸過、餓過,才能體會到這一句話的真正含義。

找到了馬東濤,新生活開始了。

馬賽克廠拌料、建築工地搬磚、修路卸水泥、碼頭搬運、洗貝殼仔……人能幹的事,都是事,與辛苦、尊嚴、報酬沒啥關係。工作需要的是體力、健康、耐力,能行雲流水般的負重,才有可能吃上飽飯。吃住,是打工路上兩道攔路虎,解決了這兩個問題,才能心平氣和的用勞動時間去談待遇。私營企業主、個體戶,逐利,也並不窮凶極惡,微笑里有計算,也有人的善念。大家同為人,不互相留下惡的種子,還是有檫間而過的空間。我是在謀生,首先要扛住的就是對未來的渴望,活在當下,簡單、機械、順從、勤奮,才能適應環境需要。

有多少個不眠之夜?

忘了。

在勞動現場,需要的是專注。

忘了回家的路,忘了明天的路,忘了記憶,只為今天的一點點微薄的積累。

在我彷徨不安的時候,馬同成來了。

這個粵東的鄉間弟子懷着一顆詩心,純潔的如同龍泉的井水。立足於練江平原,羞澀的像有一顆少女心。然而,他的真誠,應該像靈山寺上的石碑上的文字,沒有絲毫雜念。他總帶給我希望,我想,我遊蕩於潮汕鄉間傾力謀生萬念俱灰的時候,他用他的簡單樸素和微不足道的力量拯救了我的墮落。只是,現在他都不知道。或者,他根本不屑於知道。他做他自己,做他喜歡的,這是最好的他。

揣着兩瓶子報德古堂的藥酒,那深紅的標籤,暗示了民間的底蘊。

馬東濤已是文光塔的塔長。

文光塔,粵東文脈的制高點。塔長這個職位——如果算的話,是比較適合馬東濤。他喜歡在民俗里的尋找文化的落腳點、演變和進化,樂在其中,樂此不疲,一樂,就是他開開心心的一生。人生有很多負擔,為什麼不一樂解千愁呢?他瞅着我,是這樣嗎?我瞅着他,不要他的答案。

穿過巷子,在棉城的後面的東山頂上,是名震粵東的曲水流。

山上有泉水成池,曲水流觴,終年不涸,神奇。神奇在上,水簾亭、方廣洞、棲雲石、桐音亭、望仙橋、聚聖塔、七星石、五雷壇,匯聚了潮人的智慧,也展現了海濱鄒魯的底蘊。

俯瞰棉城,木棉樹浸染的綠色恰到好處的給這小城一份安寧自然。這個陌生的小城,這個當地人說鍾靈毓秀的小城,其實像個小巧玲瓏的潮汕姑娘,秀氣,羞澀,縮手縮腳,又在躍躍欲試。

我知道,我不屬於這裡。

萬千木棉樹,沒有一朵花屬於我。

我是過客、盲流,不知歸途與前程。

我泊在曲水流邊,涓流如鏡,白雲蒼狗,變化無常。它只是流水,自顧自的流,千百年來,只接受讚嘆與膜拜。

腳下是繾綣樣子的棉城。

靈山寺不遠,靈山寺的鐘聲,早已經消失在經堂。

我唯有的,兩個朋友,兩瓶酒和一望無邊的天涯。

他們溫暖着我,我溫暖着棉城

當最後一縷夕光消失,棉城在暮晚的燈里搖搖晃晃,像練江碼頭上的浣衣少女的時候,迷迷茫茫中我看到了跌跌撞撞的自己趟過這異鄉黃昏的蒼涼的影子。

我們在一起吧。

我在喊,喊出來,卻是離別的再見。

棉城在夜色中豪放如一樹木棉。

我如展翅大鵬般投入夜色,飛向迷茫,一去不返。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