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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霧中,我在白鹿原尋覓(王士敏)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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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霧中,我在白鹿原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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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霧中,我在白鹿原尋覓》中國當代作家王士敏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雨霧中,我在白鹿原尋覓

《白鹿原》一版出版後,我大概是第一批讀者,當合上最後一頁時,腦子裡依然是關中大地上的白鹿原。那時候,就想着有一天要到白鹿原看看。這願望,竟在心裡埋了二十多年,直到在西安參加筆會,才有機會了卻這個心愿。

筆會結束的那天,下着濛濛細雨,我們的車子沿着灞河岸邊,向陳忠實的老家——西安市東郊灞橋區西蔣村駛去。

我看過陳忠實的自傳,用他的話說,他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躲在老家創作,一求耳根清靜,二求讀書彌補專業知識上的不足,三求消化他所擁有的生活資源。他用兩三年的時間做了充分準備,完成一部堪稱為「一個民族的秘史」,死後可以放在自己棺材裡當枕頭用的大書,這就是《白鹿原》。

這也是我和同仁不惜拐路找到這裡的原因,我們想看看,是一個什麼樣的所在,讓一個流淌着農民血液的作家寫出了一部文學巨著,獲得了中國文學界具有最高榮譽的茅盾文學獎。

到了,在一眼望不到頭的白鹿原北坡下,一個不大的村莊出現了,這就是西蔣村。站在村頭向南看去,灞河由西向東流淌,河水清冽,河邊農田平展寬闊,晚秋的莊稼果實纍纍。西面,農舍錯落,天光下牆新瓦亮,充滿生機。北邊原坡上滿眼樹木,稚雞時而飛起,呱啦雞間或鳴唱。這地方雖離西安不遠,卻沒有工業污染,一派田園風光。

村南河邊的土路被拓寬成二級路,柏油鋪的平展展,卻覺得它割開了南北融為一體的原生態。路上急馳的車輛也是一道風景,卻少了農人悠閒愜意的隨意過往。站在路邊的幾個莊稼人接過我們遞上的香煙,熱情地告訴我們陳忠實家的位置,順着他們的指向,沒走幾步那座小院就進入了我們的眼帘。

陳忠實生前也許不會想到,去世後他的門前會用一根鋼管頂着一塊鐵皮牌子。牌子上噴繪着「陳忠實舊居」五個黑體字,右下方是「白鹿原小說原創地」一行小字。這牌子也的確簡陋了點,實在是難以對得起文學大家了。

來得不是時候,陳家的門緊鎖着。陳忠實的鄰居告訴我們,陳家的後人都在西安城裡,忠實的哥拿着鑰匙,可惜前幾天過世了,鑰匙就到了他侄兒手裡,可這孩子也出門做事,別人就沒鑰匙能打開門了。

那位熱心的鄰居還告訴我們,陳忠實這座院落,是他爺爺和父親留下來的,他一直住在這裡。沒住到西安的那些年,一年到頭在這裡,但很少出門,就在家裡寫書。出來了,喜歡和鄉親們聊天,沒架子,可和善哩!

我踮起腳,從不高的院牆向里望去,院裡那一座青磚藍瓦的北房坐落在偏東的位置,其餘的就看不見了。陳忠實描繪的寫作斗室里那張四條腿用麻繩捆着、桌面變成黑色的桌子,還有那把扭動的椅子,雖然看不到,院子前的景象卻盡收眼中。大門兩側的竹子青翠玉立,透過竹叢,院牆上是放大了的陳忠實筆跡,東側的記憶猶新,書寫的徐霞客詞句,「春隨芳草千年艷,人與梅花一樣清」。這兩邊的詞句書寫,應該是陳忠實去世後人們所為,但反映了陳忠實為人處世的真諦。令人難忘的是院子鄰路的地方,一棵粗壯的法桐昂然挺立,那位鄰居說,這棵樹,是陳忠實親手栽的。也就是他決心動手寫《白鹿原》的一九八八年早春栽下的,等他四年後寫成《白鹿原》,這棵樹已經胳膊粗了,它見證了陳忠實創作《白鹿原》所付出的艱辛,所耗費的心血,以及他所忍受的寂寞。可以想象,當陳忠實享受法桐的那片綠蔭時,疲憊之餘一定還有創作的興奮和快慰。

秋雨瀰漫了起來,順着原坡上望白鹿原,原沿像是一條飄渺的灰色的曲線,蜿蜒着向兩邊蔓延。我們的車子輕喘着,努力地在山道上向原上行駛。

山陝地貌多有相似。我從車窗向外觀察,發現原坡上的山路酷似我們故鄉河槽里通往原上的道路,那土崖、彎道、洋槐樹、草坡上挪動的羊群、突然飛起來的野雞,竟和我們那裡無異,便深感秦晉親近,血濃於水,便覺得心裡有一股熱氣撲向臉面。

不過鄉間人吃兩碗飯的時間,我已經站在了原面上。眼前的白鹿原在雨霧中灰茫茫無邊無垠,遠處的景物朦朦朧朧,似有頭無腳,又似有腳無頭,亦似顛倒在天地之間。我爬上一條灌渠的水泥平台,站直了身子努力地向遠處望去,見了,一個村莊影影綽綽,隱約地傳出牛叫與犬吠,那一刻,我臆斷地認為,那就是陳忠實筆下的白鹿村,就是白嘉軒、鹿子霖、黑娃、小娥們把故事演繹得讓人夜靜更深仍不忍釋卷的地方。

在愈來愈濃的雨霧裡,《白鹿原》里的情節在我腦子裡愈加清晰。在這些紛繁的人物背景中,愈加凸顯的卻是作家陳忠實。是他,在深切地體味、感知和反覆回嚼這道原的過程中,探究了這道原的秘史。他從距離這道原僅六七十華里的咸陽原上開始,探究秦始皇建立的第一個封建帝國到辛亥革命期間的秘史,探究這道原上子民怎樣生活的秘史,直到他尋覓到白鹿原上建立的第一個中共支部,那一刻,他對這道古原不僅是探秘,而且產生了一種莊嚴的敬畏。

雨霧中,眼前的白鹿原竟和家鄉麻姑山下的陳堡原融為一體。那道原上,也確乎有白嘉軒這樣的人物,卻缺了陳忠實這樣偉大的作家,便沒有了白嘉軒。我不禁感慨,白鹿原造就了白嘉軒,而陳忠實撐起了白鹿原。

雨越下越大,霧氣愈加濃重。走出泥濘的田野,我們乘車原路返回,再次路過陳忠實的舊居,那顆挺拔的法桐又一次映入眼帘,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陳忠實就站在樹下。的確,在中國當代文壇上,陳忠實毫無疑問是小說叢林中的一棵葳蕤繁茂的大樹;的確,在當今文學創作的高原上,陳忠實隆起的是一座風光無限、撼人心魄的高峰。[1]

作者簡介

王士敏,山西垣曲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