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丘·畢克丘之巔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馬克丘·畢克丘之巔這首詩是巴勃羅·聶魯達(1904年7月12日-1973年9月23日)最有影響、發表次數最多的詩作之一,智利當代著名詩人,在拉美文學史上是繼現代主義之後崛起的偉大詩人。[1]
作品原文
I
從空間到空間,好象在一張空洞的網裡,
我在街道和環境中間行走,來了又離開。
秋天來臨,樹葉舒展似錢幣,
在春天和麥穗之間,是那最偉大的愛,
仿佛在落下的一隻手套裡面,
賜予我們,猶如一輪巨大的明月。
(那些動盪的歲月,
我是在身體的風暴中過去的;
鋼鐵變成了酸性的沉默,
夜晚被拆散,直到最後一點細屑,
那是新婚的祖國受到侵犯的纖維。)
一個在提琴之間等待着我的人,
逢到一個世界如同一座埋葬的塔,
塔尖埋得那麼深,
比所有的嘶啞的硫磺色的樹葉還要深;
還要深,在地質的黃金里,
好象被多變的氣象所包裹的劍。
我把混沌而甜蜜的手
深入到大地最能繁殖的地方。
我把額頭置於深沉的波浪之間,
象一個水滴,降到硫磺的寧靜里;
象一個盲人,回歸於
人類的消耗殆盡的春天的素馨。
II
如果花還在把長高的幼芽交給另一朵花,
石塊還在它鑽石和砂礫的
破碎外衣上保留着零落的花朵,
而人則揉皺了從海洋洶湧源頭
收集來的光明的花瓣,
鑽鑿着在他手裡搏動的金屬。
突然,在衣服和煙霧中,在傾圯的桌子上,
仿佛一堆雜亂的東西,留下了那靈魂:
是石英,是嫉妒,是海上之淚,
仿佛寒冷的池沼:然而他還是
用紙,用恨,殺死它,折磨它,
把它壓倒在每天踩踏的地毯上,
在鐵絲網的邪惡衣服里把它撕碎。
不:在走廊上,空地上,海上或者路上,
誰不帶着匕首(猶如肉色罌粟)
保衛自己的血?虎列拉已經使
出賣生靈的悲慘市場氣息奄奄,
於是,從梅樹的高處,
千年的露水,在期待着它的樹枝上
留下了透明晶瑩的信息,啊,心喲,
啊,在秋季的空虛里磨得光禿了的額頭。
有多少次,在一個城市冬天寒冷的街上,
公共汽車上,黃昏的船上,
或者最沉重的孤獨里,節日的夜晚,
鐘聲和陰影,人們歡樂地相聚在一起,
我想停下來,尋找那深奧的永恆的脈絡,
那是從前銘刻在石塊上或者親吻所分離的閃光里的。
(穀物裡面,是象懷孕的小小乳房似的
一個金黃故事,無窮無盡地重複着一個數字,
那胚芽的外皮,那麼柔嫩,而且
總是一模一樣,脫殼而出如象牙;
流水之中,就是瑩潔的祖國,
從孤寂的白雪直至血紅的波浪的原野。)
我什麼也沒有抓住,除了掉落下來的
一串臉或者假臉,仿佛中空的金指環,
仿佛暴怒的秋天的衣衫零亂的女兒,
她們使莊嚴的種族的可悲之樹難免戰慄。
我沒有地方可以讓我的手歇息,
它象套着鎖鏈的泉水那樣流動,
或者象大塊的煤或水晶那樣堅定,
我伸出的手應該得到恢復的熱力或者寒意。
人是什麼?在他說話的哪個部分,
在倉房和噓聲之間,展開了生命?
在他金屬的運動的哪個地方,
活躍着那不朽不滅的生命?
III
生靈就象玉米,從過去的事情的無窮穀倉中
脫粒而出;從悲慘的遭遇,
從一到七,到八,
從不止一個死亡,而是無數死亡,來到每個人身上。
每天,只是一個小小的死亡,只是塵土,只是蛆蟲,
是郊外泥濘里熄滅了的燈,一個翅膀粗壯的小小死亡,
刺入每一個人,仿佛一支短矛。
那是被麵包,被匕首所困擾的人,
是牧人,是海港的兒子,或者扶犁的黑蒼蒼領袖,
或者擁擠街道上的齧齒動物。
一切的一切都在昏迷中等待他的死亡,他的短
促的每天的死亡。
他的日日夜夜的倒霉的苦難,
仿佛一隻顫慄地捧起來喝着的黑杯。
IV
強暴有力的死亡,多次邀請我,
它好似海浪里看不見的鹽,
擴散着它看不見的滋味;
它好似下沉與升高各占一半;
它好似風和冰河的巨大結構。
我來到鐵的邊緣;來到
空氣的峽谷,農業和石塊的屍布;
來到窮途末路的空虛星座;
來到昏眩的盤旋的道路;但是,
啊,死亡,無垠的海,你不是一浪接一浪地
前來,而是仿佛明淨的夜的奔馳,
仿佛夜的全部數字。
你從不來到了在口袋裡翻攪;
你的來訪,不可能沒有紅的祭服,
沒有沉默所包圍的曙光的地毯,
沒有高飛的或者埋葬的眼淚的遺產。
我不能愛一個生命象愛一株樹,
樹冠(千萬樹葉的死亡)上一個小小的秋天,
全是虛偽的死,以及
沒有土地沒有深淵的復活。
我要在更加廣闊的生命中游泳,
在更加寬暢的河口,
等到人們逐漸地拒絕了我,
關上了能關上的門,讓我泉源的手
不再觸摸那不存在的傷口,
於是我要,一條一條街,一道一道河,
一座一座城,一隻一隻床,
讓我的發鹹的骨殖穿過荒漠,
在最後的貧窮的屋子裡,沒有燈,沒有火,
沒有麵包,沒有石塊,沒有沉默,
孤零零地,躑躅在我自己的死亡里死去。
V
莊嚴的死亡,你不是鐵羽毛的鳥,
不是那個貧窮住所的繼承者,
在匆忙的飲食中,鬆弛的皮膚下所帶來;
而是別的,是停息的弦的花瓣,
是不迎向戰鬥的胸脯的原子,
是落到額頭上的粗大的露珠。
這一塊小小的死亡,它不能再生,
沒有和平也沒有土地,
只是一副骷髏,一隻鍾,人們在它之中去死。
我掀開碘的繃帶;把雙手伸向
殺死死亡的無窮痛苦;
在創傷里,我只逢到一陣寒風,
從心靈的模糊的隙縫裡吹進。①
①以上五節,是詩人在登上馬克丘·畢克丘之前,抒發對
人民的苦難、暴力和貧困所造成的死亡,以及自己的不幸遭
遇的悲忿之情。
VI
>
於是,我在茂密糾結的灌木林莽中,
攀登大地的梯級,
向你,馬克丘·畢克丘,走去。
你是層層石塊壘成的高城,
最後,為大地所沒有掩藏於
沉睡祭服之下的東西所居住。
在你這裡,仿佛兩條平行的線,
閃電的搖籃和人類的搖籃,
在多刺的風中絞纏一起。
石塊的母親,兀鷹的泡沫。
人類曙光的崇高堤防。
遺忘於第一批砂土裡的大鏟。
這就是住所,這就是地點;
在這裡,飽滿的玉米粒,
升起又落下,仿佛紅色的雹子。
在這裡,駱馬的金黃色纖維
給愛人,給墳墓,給母親,給國王,
給祈禱,給武士,織成了衣服。
在這裡,人的腳和鷹的腳
在一起歇息於險惡的高山洞穴,
以雷鳴的步子在黎明踩着稀薄的霧靄,
觸摸着土地和石塊,
直到在黑暗中或者死亡中把它們認識。
我瞧着衣服和手;
瞧着鳴響的洞穴里水的痕跡;
瞧着那被一張臉的接觸所軟化的牆,
它以我的眼睛望着大地上的燈,
它以我的手給消失的木材上油,
因為一切的一切:衣服,皮膚,杯子,
語言,美酒,麵包,
都沒有了,落進了泥土。
空氣進來,以檸檬花的指頭,
降到所有沉睡的人身上;
千年的空氣,無數個月無數個周的空氣,
藍的風,鐵的山嶺的空氣,
猶如一步步柔軟的疾風,
磨亮了岩石孤寂的四周。
VII
獨一的深淵裡的死者,沉淪中的陰影,
那深沉的程度,
就如你們的莊嚴肅穆一樣。
那真實的,那最熾烈的死亡來到了,
於是從千瘡百孔的岩石,
從殷紅色的柱頭,
從逐級遞升的水管,
你們倒下,好象在秋天,
好象只有死路一條。
如今,空曠的空氣已經不再哭泣,
已經不再熟悉你們陶土的腳,
已經忘掉你們的那些大罈子,
過濾天空,讓光的匕首刺穿;
壯實的大樹被雲朵吞沒,
被疾風砍倒。
它頂住了一隻突然壓下的手,
來自高空,直至時間的終結。
你們不再是,蜘蛛的手,
脆弱的線,糾纏的織物;
你們失落的有多少:風俗和習慣,
古老的音節,光彩絢麗的面具。
但是,石塊和語言堅定不變,
城市好象所有的人手裡舉起的杯子;
活人,死人,沉默的人,忍受着
那麼多的死,就是一垛牆;那麼多的生命
一下子成為石頭的花瓣,永恆的紫色玫瑰,
就是這道冰冷殖民地的安第斯山大堤。
等到粘土色的手變成了粘土,
等到小小的眼瞼閉攏,
充滿了粗礪的圍牆,塞滿了堡壘,
等到所有的人都陷進他們的洞穴,
於是就只剩下這高聳的精確的建築,
這人類曙光的崇高位置,
這充盈着靜寂的最高的容器,
如此眾多生命之後的一個石頭的生命。①
①馬克丘·畢克丘曾經有過光輝燦爛的文化,怎麼會突然
消滅,成為一座廢墟,至今無法解釋。
VIII
跟我一起爬上去吧,亞美利加的愛。
跟我一起吻那秘密的石塊。
烏羅邦巴①奔流的白銀,
揚起花粉,飛進它黃色的杯子;
飛在藤蔓糾結的空隙里,
飛在石頭的植物,堅硬的花環間,
飛在山間峽谷的靜寂上。
來吧,微小的生命,來到泥土的
兩翼之間,同時——晶瑩而凜冽,
衝擊着空氣,劈開了頑強的綠玉,
狂暴的水啊,來自白雪的水。
愛情,愛情,即使在險惡的黑夜,
從安第斯敲響的燧石,
直至紅色膝頭的黎明,
都總在凝望這個白雪的盲目的兒子。
啊,白練轟響的維爾卡馬約,②
在你雷鳴的水流破碎成為
白色的泡沫,仿佛受創的雪之時,
在你強勁的南風疾馳而下,
唱着鬧着,吵醒了天空之時,
你這是帶來的什麼語言,
給予幾乎剛從你安第斯泡沫脫出的耳朵?
是誰抓着寒冷的閃光,
鎖住了留在高處,
在冰凌的淚珠中分割,
在飛快的劍光上鞭撻;
猛擊堅強的花蕊,
引向武士的床頭,
使岩石的終極大為驚慌?
你那被逐的火花說的是什麼?
你那秘密的背叛的閃光
曾經帶着語言到處旅行?
是誰,在打碎冰凍的音節,
黑色的語言,金黃的旗幟,
深沉的嘴巴,壓抑的呼喊,
在你的纖弱的水的脈管里?
是誰,在割開那從大地上來看望的
花的眼皮?
是誰,拋下一串串的死者,
從你衰老的手裡下降,
到地質的煤層中
收取他們已經得到的黑夜?
是誰,扔掉了糾結的樹枝?
是誰,重新埋葬了告別的言辭?
愛情,愛情啊,別走到邊沿,
別崇拜埋沒的頭顱;
讓時間在泉源枯竭的大廳完成自己的塑像,
然後,在飛速的流水和高牆之間,
收集隘道中間的空氣,
風的並列的平板,
山嶺的亂沖橫撞的河道,
露水的粗野的敬禮,
於是,向上攀登,在叢莽中,一朵花一朵花地,
踏着那條從高處盤旋而下的長蛇。
在山坡地帶,石塊和樹叢,
綠色星星的粉末,明亮的森林,
曼圖③在沸騰,仿佛一片活躍的湖,
仿佛默不作聲的新的地層。
到我自己的生命中,到我的曙光中來吧,
直至崇高的孤獨。
這個死的王國依然生存活躍。
這隻大鐘的鐘面上,兀鷹的血影
象艘黑船那樣划過。④
①烏羅邦巴,秘魯的一條河流。
②維爾卡馬約,秘魯的一條河流。
③曼圖,山谷名。
④詩人懷着對美洲的愛,向上攀登,俯視兩條湍急的河流,
一個深谷。
IX
星座的鷹,濃霧的葡萄。
丟失的棱堡,盲目的彎刀。
斷裂的腰帶,莊嚴的麵包。
激流般的梯級,無邊無際的眼瞼。
三角形的短襖,石頭的花粉。
花崗岩的燈,石頭的麵包。
礦石的蛇,石頭的玫瑰。
埋葬的船,石頭的泉。
月亮的馬,石頭的光。
平分晝夜的尺,石頭的書。
陣陣風暴之中的鼓。
沉沒時間的珊瑚。
把指頭磨光的圍牆。
使羽毛戰鬥的屋頂。
鏡子的枝條,痛苦的基礎。
亂草所傾覆的寶座。
兇殘的利爪的制度。
依着斜坡的強勁南風。
綠松石的一動不動的瀑布。
沉睡者的祖傳的鐘。
被統治的雪的頸枷。
躺在自己塑像上的鐵。
無可接近的封閉的風暴。
美洲豹的手,血腥的岩石。
帽樣的塔,雪樣的辯論。
在指頭和樹根上升起的黑夜。
霧靄的窗戶,堅強的鴿子。
淒涼的植物,雷鳴的塑像。
基本的群山,海洋的屋頂。
迷途的老鷹的建築。
天庭的弦,高空的蜜蜂。
血的水平線,構造的星星。
礦石的泡沫,石英的月亮。
安第斯的蛇,三葉草的額頭。
寂靜的圓頂,純潔的祖國。
大海的新娘,教堂的樹木。
鹽的枝條,黑翅膀的櫻桃。
雪的牙齒,寒冷的雷聲。
爪一樣的月亮,威脅的石塊。
冰涼的髮髻,空氣的行動。
手的火山,陰暗的瀑布。
銀的波浪,時間的方向。①
①以上以示馬克丘·畢克丘的雄偉。
X
石塊壘着石塊;人啊,你在哪裡?
空氣接着空氣;人啊,你在哪裡?
時間連着時間;人啊,你在哪裡?
難道你也是那沒有結果的人的
破碎小塊,是今天
街道上石級上那空虛的鷹,
是靈魂走向墓穴時
踩爛了的死去的秋天落葉?
那可憐的手和腳,那可憐的生命……
難道光明的日子在你身上
消散,仿佛雨
落到節日的旗幟上,
把它陰暗的食糧一瓣一瓣地
投進空洞的嘴巴?
飢餓,你是
人的合唱,你是秘密的植物,伐木者的根;
飢餓,你要把你這一帶暗礁升高,
直至成為林立的巍峨的高塔?
我訊問你,道路上的鹽,
把匙子顯示給我看;建築,
讓我用一根小棍啃石塊的蕊,
讓我爬上所有的石級直至無所有,
讓我抓着臟腑直至接觸到人。
馬克丘·畢克丘,是你把石塊壘上石塊,
而基礎,卻是破衣爛衫?
把煤層堆上煤層,而以眼淚填底?
把火燒上黃金,那上面還
顫動着大滴大滴鮮紅的血?
把你埋葬下的奴隸還我!
從泥土裡挖出窮人的硬麵包,
給我看奴隸的衣服
以及他的窗戶。
告訴我,他活着的時候怎麼睡覺。
告訴我,他在夢中是否
打鼾,半張着嘴,仿佛由於疲勞
在牆壁上挖的一個黑坑。
牆啊,牆!他的夢是否被每一層石塊
壓着,是否與夢一起落到它下面,
如同落在月亮下面一樣!
古老的亞美利加,沉沒了的新娘,
你的手指,也從林莽中伸出,
指向神祗所在的虛無高空,
在光采華麗的婚禮旌旗之下,
摻雜在鼓與矛的雷鳴聲中。
你的指頭,也是,也是
玫瑰所抽發,寒流的線條,
是新谷的血紅胸脯,
轉變成為材料鮮艷的織物,堅硬的器皿,
被埋葬的亞美利加,你也是,也是在最底下,
在痛苦的臟腑,象鷹那樣,仍然在飢餓?①
①馬克丘·畢克丘的古老人民,也是被剝削者,受壓迫者。
XI
讓我的手伸進五光十色的光輝,
伸進石塊的黑夜;
讓遺忘了的古老的心,
象只千年被囚的鳥,在我身上搏動!
讓我現在忘掉這幸福,它比海還寬,
因為人就是比海及其島嶼更寬;
應該落入其中如同下井,再從底層脫出,
藉助於秘密的水和埋沒的真理的枝條。
讓我忘掉吧,寬闊的石板,強大的體積,
普遍的尺度,蜂房的基石;
讓我的手現在從曲尺滑到
粗糙的血和粗糙的衣服的斜邊上。
忿怒的兀鷹,在飛行中,
仿佛紅鞘翅甲蟲的蹄鐵,猛撞我的額頭。
那殺氣的羽毛的疾風,掃起
傾斜的石級上烏沉的塵土。
我看不見這隻疾飛的飛禽,看不見它利爪的鈎,
我只看見古老的人,被奴役的人,在田野里睡着的人。
我看見一個身體,一千個身體,一個男人,一千個女人,
在雨和夜的昏沉烏黑的疾風之中,
與雕像的沉重石塊在一起:
石匠的胡安,維拉柯卻①的兒子,
受寒的胡安,碧綠星辰的兒子,
赤腳的胡安,綠松石岩的孫子,
兄弟,跟我一起攀登而誕生吧。
①胡安,代表普通的人。維拉柯卻,秘魯的第八世印加,
1379—1430年在位。
XII
兄弟,跟我一起攀登而誕生。
給我手,從你那
痛苦遍地的深沉區域。
別回到岩石的底層,
別回到地下的時光,
別再發出你痛苦的聲音,
別迴轉你穿了孔的眼睛。
從大地的深處瞧着我:
沉默的農夫,織工,牧人,
護佑你駱馬的馴馬師,
危險的腳手架上的泥瓦匠,
安第斯淚滴的運水夫,
靈敏手指的首飾工,
在種子上顫慄的小田農,
在充盈粘土裡的陶器工,
把你們埋葬了的古老的痛苦,
帶到這個新生活的杯子裡來吧;
把你們的血,你們的傷,向我顯示。
對我說:這裡就是受到的懲罰,
因為首飾做得不耀眼,或者
大地不及時貢獻石料或穀粒。
指給我看,那把你砸死的石塊,
那把你處磔刑的木頭。
給我點燃起,古老的燧石,
古老的燈,看看多少世紀以來
落下創傷的沉重鞭子
血跡斑斑的光亮斧鉞。
我來,是為你們死去的嘴巴說話;
在大地上集合起
所有沉默的腫脹的嘴唇。
從底層,對我說,這整個漫漫長夜,
仿佛我就是跟你們囚禁在一起;
把一切都說給我聽吧,鐵鏈並着鐵鏈,
枷鎖並着枷鎖,腳步並着腳步;
磨利你藏着的匕首,
佩在我的胸前,放在我的手中,
仿佛一條黃色光芒的河,
一條埋在泥土底下的老虎的河;
讓我哭泣吧,鐘點,日子,年代,
盲目的時代,星辰的世紀。
給我沉默,給我水,給我希望。
給我鬥爭,給我鐵,給我火山。
支持我的血脈,支持我的嘴。
為我的語言,為我的血,說話。 [2]
作者簡介
巴勃羅·聶魯達(1904年7月12日-1973年9月23日),智利當代著名詩人。
13歲開始發表詩作,1923年發表第一部詩集《黃昏》,1924年發表成名作《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自此登上智利詩壇。他的詩歌既繼承西班牙民族詩歌的傳統,又接受了波德萊爾等法國現代派詩歌的影響;既吸收了智利民族詩歌特點,又從沃爾特·惠特曼的創作中找到了自己最傾心的形式。聶魯達的一生有兩個主題,一個是政治,另一個是愛情。他早期的愛情詩集《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被認為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聶魯達對中國和中國文化很有興趣,一生中曾經三次到過中國。1928年他作為外交官赴緬甸上任時,出發來中國,給宋慶齡頒發列寧國際和平獎,此行中,他還見到了茅盾、丁玲、艾青等文學界名流,進行了友好的交流。在訪問中國時他得知,自己的中文譯名中的「聶」字是由三隻耳朵(繁體「聶」)組成,於是說:「我有三隻耳朵,第三隻耳朵專門用來傾聽大海的聲音。」[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