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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怪病唤无名(褚广崇)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事实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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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怪病唤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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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怪病唤无名》中国当代作家褚广崇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一种怪病唤无名

暑假哈尔滨。太阳岛上。

在一座别致的洗手间小解后,在水龙头下洗手,哗哗窜出的水,冰凉入骨。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前后次序,轻车熟路,没有任何问题。

太阳岛上有白桦树,粗壮挺拔,高耸入云,遮蔽了许多阳光,能抵达草坪和小道上的,几乎都是细碎。炽黄的阳光似乎都在远方。

一阵奇痒,一阵刺痛,伴随着麻木,带着些许僵硬,从手心到手背,通过神经的高速路,传送到大脑的感受区。

站住。抬起双手细看。手指,手掌,手背,均已红肿成斑。难忍的疼痛,已经遍布每一个毛孔。

不禁大吃一惊。

洗手间水质有问题?氯气超标?漂白粉过量?水温太低?还是……?

惶恐不安。对于突发的怪事,人的想象力总是敏感而发达,好像天生的。

开始回忆双手所接触到的所有东西:背包,树皮,花草,洗手间的水,太阳岛上的夏风,还有如金箔的阳光……

最后,元凶锁定在洗手间的凉水上。

返回洗手间。观察其他人的双手,不惜跟踪两个年龄和我相仿的男人,不时走近他们身边,瞥一眼他们的双手。

他俩都没事。只我有事,且很严重。

十几分钟了,红肿还在,痛痒犹在,拼命往心里钻。拳头不能紧握,只可握半拳。

难道,我来此太阳岛前,没有净手焚香,拜见这里的土地爷?抑或是这里的水龙王?所以,他们给我一个下马威?

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一个对任何神魔鬼怪都保持距离和敬畏的人,那天,我遇到了怪事一桩。

向妻儿停驻的地方走去,时间已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手上的红肿斑块开始消散,如平滑沙滩上的退潮,难受的痒痛也随之减轻不少。

“爸爸,您怎么去这么长时间啊?”儿子大声问我,语气很是埋怨。这是他娘俩的共同质问。

“哦,我上完卫生间后,看了一会花,姹紫嫣红的,可好看了。”

算是把他们搪塞遮掩过去了。

背上包,继续往太阳岛深处走,带孩子去鹿苑、松鼠岛。

边走,边试着握拳头,多半握,逐渐全握。手上痒痛胀麻,只剩下轻微的痕迹,似乎还在提醒我:它们刚才来过,即将和我依依作别。

事出偶然,只是碰巧,遇到了不清洁的冷水,以后谨慎防范即可。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个啥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四十岁往上的人,几乎每个人都遭受过饥饿严寒,狗咬猫抓,高烧腹泻,跌落摔打,靠的都是自身强大的抵抗能力,才顽强地活到今天。赤脚医生的几片药,几管针,都是有数的几次。医院,那是遥远在天边的地方。

此生不易,上天厚福。

从太阳岛回到宾馆,卸下背包,很自然地去卫生间洗手洗脸。

人的很多习惯,完全是在无意识状态下进行的,或许在别人眼中,也是司空见惯。

那一刻,我自己都已忘了三个多小时前的红肿和痛痒。

几分钟后,双手,从手掌到手背,附带着手腕,皆红肿,痒麻胀疼再次将我包围。

十根手指,从大拇指到小拇指,都是血红肿胀,僵硬如严冬吊在廊檐上的冰棒。

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得了什么怪病?

内心开始发毛,惶惶不安。想在手机上询问度娘,奈何手指不听使唤。

告知妻儿,他们也是无计可施。儿子摸着我的手,直说真可怕。

一个中年男人所有的自信,只需来一种怪病,就可将其轻松击溃,不留半点残痕。

旅游的兴致顿消。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注意力,都往双手上汇集。怎么了,我的手,我的触手?

如果人的双手跟某些动物的肢体一样,拥有再生能力,那一刻,我着实想找一把利刃,刨开一探究竟。

可我,没有壁虎尾巴的神通,也就注定了我没有壮士断手的勇气。

手,还好端端地长在手腕上,感觉失调,颜色难看,形状难看,我的脸色一定也难看。

小时候,冬天上学,缺棉鞋,缺棉帽,缺棉手套,耳朵和手脚冻得红肿,甚至出现皴裂,听话困难,穿鞋写字都作难。直至冬尽春来,红肿消退,裂缝愈合,它们才能灵活如常。

而今,年过不惑,病欺人老,在夏天的哈尔滨,几捧凉水,就可缚住我的双手,使我英勇就范。

世有长桑、扁鹊,活在当今,能否诊断这病?

《心典》云:“四肢者,诸阳之本,阳盛则手足热也。”

难道我体内阳气亏空,犹如我多年来的钱包?

手,平时温热,如今遇到凉水,即发红发胀发痒,剜肉疼痛,到底是何缘故?

“阳主开,阴主闭。”难道我体内有邪气伏结,阳气运行不畅于四肢乎?

我暗自叹息,这病,我不服药,不扶桌椅,就服你。

回到北京,这病也到京城。洗手一次,红肿疼痛一回,这厮是我从东北带回来的小跟班。

两天后,我身在奔向故乡的高速路上。每到服务区停歇,只要双手沾到凉水,这病就不会放过我,把我一次又一次地折磨。

张家口的夏风,呼和浩特的阳光,包头的过雨,乌海的黑夜,都不能把它带走。

我尝试用湿纸巾擦手,用温热的矿泉水洗手,这厮竟然不再跟随。内心泛着窃喜的涟漪。

回到故乡,水渠里流淌的井水清澈见底。每年,我都会掬一捧,喝一口,品尝故乡的味道。

那天,我依然如故,伸手入水,一阵刺痛。井水下肚,这病立即造访。手指、手掌、手背疼痛如蜂蜇虫咬,难以忍受,跌足悔之晚矣。

那次,不是十几分钟,也不是二十几分钟的痛楚,而是三四天。

“凡有井水处,皆唱柳永词。”千年以后,井水渠边,有我无尽的哼吟,可惜不成曲调。

回到家,母亲细心,发现了我的异常,我如实相告。母亲转身,从锅里舀了几瓢温热的天阴水,倒进脸盆,让我泡手。

热水拥抱着双手。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温暖的怀抱。两行眼泪,差点涌出。

清晨起来,披上夹克,去门前花园看牵牛花。凉雾浓厚,笼罩四野。

如今,无牛可牵,铁牛耕地,可是这花,还是照常早早开放。

只熬一罐茶的工夫,我的手背,脸颊,脖颈,就开始发痒发胀了。赶紧撤身回屋,坐在椅子上,内心惴惴不安。

这病,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母亲问我怎么脸和脖子都红了?我说怕是早晨太凉了吧。

“你要穿暖和呢姆,早上凉滕。”母亲嘱咐我,接着就去做早饭了。

是的,故乡在六盘山的北边,是避暑的好地方。这几年,都带着妻儿回老家避暑,躲开京城的酷热桑拿。

可是,这病,也跟着我来避暑,如神行太保,来无影,去无踪,我暂且唤它无名。

无名,来时,只是刹那地来;去时,又是抽丝般地去。

这里面,似乎有一种玄机,一时悟不透,说不明,更写不出。

沉默,无语。静默,无言。一切诉说,都以某种淤积的形式,游荡在我的身上:手指,手掌,手背,手腕,脸颊,脖颈……

无名,我这半生,向来淡泊名利,温和待人,你是否也盯上了我的好脾性?

再次回到京城。大夫说,这是一种少见的皮肤过敏症,是身体抵抗能力下降后的反应。开了几包抗过敏药,嘱我按时服用。

从小,我的皮肤只对洗衣粉过敏,只要接触到,就会发红肿胀,刺痒难耐。如今,再添新丁。

药吃完了。无名依旧是无名。

秋天的晨露,浓厚冰凉,拉开车把手,手指手掌,跟摸过剧毒一般,红肿成块,疼痛锥心。

前几天,乘地铁上班,从站内出来,扫了辆共享单车,戴好手套,呼呼地骑到单位门口。下车,锁车,才感到前半身像是披了一层铁甲,都麻胀成一块又一块了,走起路来,似乎能听到咔嗒咔嗒地响声。

几个同事碰见我都说,我脸和脖颈像关公,手里就缺一把青龙偃月刀。

无名,你跟我好辛苦!从此,我不用涂彩化妆,只需在凉风中奔跑一圈,就可蹬靴上台,演一出温酒斩华雄!

日子,还在继续;无名,如影相随。

寒冬将至,更严苛的考验大约还在后头,这大抵如人生。

这世间,任何一种病症,都对应着一剂药方,这是老天的厚道仁慈。可是,对应着无名的那一剂,老天爷放在了哪里?[1]

作者简介

褚广崇,生于七十年代,宁夏固原黑城人,现在北京昌平任教。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