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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风卷茅屋(张道德)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事实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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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风卷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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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风卷茅屋》中国当代作家张道德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也曾风卷茅屋

雨季来临的时候,我们躲在温润的室内,任凭屋外长风吹旷野,短雨洗芭蕉,只是坐看大自然的每一次杰作,时不时地还会生发出某种诗意豪情来。

可是,在乡下,当年住在茅屋的那个乡下,则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儿时的乡下很小,才十来户人家,都是一个祖先的后裔,都住着同样的茅屋。

记忆中,我家的茅屋先是两间,后来随着人丁的增加,又在两头先后接了一间,到我上中学时共有四间。这四间土墙茅屋是我们一家老少七口人的安身之地,立命之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家垒起了新的瓦房为止,算来我家的茅屋应该有三十多年历史吧。

茅屋的墙基是用石灰和土垒起来的,约一米高的墙基足有两尺来宽吧,然后就是那种人工土砖砌成墙。土砖,不像今天窑里烧制的砖那幺小,大的土砖约有二尺长、一尺宽、两寸厚的样子。制土砖也挺费力的。先是圈一个直径约一丈多的圆形地面,然后堆上足够量的灰土,再从中间扒开,浇上水,开始人工搅拌,待水和土充分融合了,再牵着牛反复的踩踏,直到成了比较均匀的烂泥巴,再用专门的土砖模具木框,一块一块的填充上泥巴,用手抹平后,一排排放在地上暴晒,待晒干了即成土砖。还有一种土砖,是从稻坂田里直接用大锹裁出来的,尺寸略小,但厚度却加倍,晒干后分量更重,同样是砌墙的重要材料来源。

茅屋的屋面主要架构,除了山墙,就是木头了。当然,木头也是建房中成本最大的原材料,主要作八字架、大梁、横担等骨架式使用,需结实耐用才好。一般来说,农户要建房需早早就锯掉已经成材的树木,沉到水池里沤它几年,待需用时,再捞上来晒干,锯成不同规格的用材,这样也可节约些购买木料的费用。木料架好后,要在上面编结并钉牢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竹竿。钉竹竿的时候,简直是一道奇特的景观。屋架上是一根根排列整齐而裸露的木料,数个木工们散落在屋面不同的角落,每个人都是坦然自若地骑在木头上,看起来有点悬空,但他们却闲庭信步般地用锤子、钳子、铁丝叮叮当当地敲敲打打。当竹竿钉完后,再覆盖上芦席,用铁丝捆扎在竹竿上。芦席上面还要铺一层草木灰样的土垫子,这种土垫子俗称叫“灰巴”。这个“灰巴”,看起来灰不溜秋、其貌不扬,但作用很大,一块一块如地毯一般牢牢压住席子。可惜,这个“灰巴”垫子怎么做成的,我已没印象了,只记得,一块“灰巴”一般长约两米、宽约一米、厚约半公分,主要材料大概是草木灰及稀泥混合,如何配比、如何碾压,并最后能形成一块块大饼状的垫子,则已完全不记得了。把几十斤重的“灰巴”卷成桶状,然后扛到屋顶可是个力气活,非得是壮汉不可。扛“灰巴”的壮汉,一般先是用麻袋把头顶和肩部覆盖住,然后再扛起来一步一步攀上屋面,尤其是上梯子的每一步都是非常艰难的,往往梯子下面得站着一个人,既要扶稳梯子,也要时刻关注着那负重前行的步伐。当“灰巴”铺完后,就是最后的收尾工程,从屋脊开始自上而下铺盖稻草秸或小麦秆了,如同是给新房穿上最后的外衣,只不过是用泥巴一层层、一排排仔细粘接的茅草而已。

我家的茅屋,大概就是这么建成的吧。

茅屋不大,却给我们提供了遮风避雨的场所。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我们在一天天长大,茅屋的木头、竹竿,乃至屋顶的草也逐渐由黄变黑,岁月用风吹日晒,雨淋雪埋的办法,把茅屋雕刻得越来越深沉、暗哑,直至苍老、无力。尤其,在每一个雨季或台风来临的时候,我家的茅屋都要经历一番提心吊胆的洗礼。

那一年夏天,久旱无雨,秧苗栽插下去不久,根还没抓稳,就在干旱中苦度时日,逐渐走向枯萎。粮食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人们在心里已经被那个“三年灾害”的日子饿怕了,没有粮食,无异于没有生路啊。就在人们感到绝望的日子里,一天下午,天空忽然黯淡了下来,四面八方乌云汇聚,紧接着狂风骤起。旱久了的小伙伴们,对狂风毫不在意,纷纷站在村口,欢呼雀跃,翘首看天,仿佛在迎接久违的贵宾到来,任凭父母喊破嗓子也不愿回家。

老天没有辜负人们苦苦的期盼,仿佛把过去缺失的雨水全部集中在那个下午,一股脑给倒了下来。一时之间,暴雨如注,干裂的大地来不及快速吸纳这久违的甘霖,就被灌得晕头转向。犹如一位渴得太久的人,猛然遇到水源,欲张开大口猛喝,却欲速则不达,被呛得涕泪横流。欲与狂风赛跑的我,浑身湿透闯到家里,却被母亲抡起扫帚狠狠劈了几下。当我缩头弯腰、龇牙咧嘴欲喊痛的时候,发现家里已是大盆小盆、大桶小桶,分布在不同的角落里,盛着那些从屋顶滴落的雨水,那滴滴答答、叮叮咚咚的滴水声忽紧忽慢,不绝于耳。父母的目光看着门前流淌的雨水,脸上充满了希望;而当目光收回到脚下的水桶、木盆还有顶上的屋面时,则又愁容满面。

一阵狂风袭来,屋顶发出嘎巴嘎巴的呻吟,它们在与狂风拼搏,努力地坚守着岗位,但我们却在担心,说不定哪根木条会被狂风突然拧断。

呼啦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屋顶忽然亮了一片。父亲一愣,却听到外面的二叔在大喊:屋顶掀掉一块了,快扛梯子来啊!原来二叔刚从外面支水(把雨水理进水塘里)回来,恰好看到我家屋顶被风掀起了一块。父亲立即搬起梯子,冲到大雨中,母亲则快速跑到草堆边拔起几捆稻草,那边父亲已经率先上了梯子,二叔接过母亲传来的稻草递给父亲。大人们在屋面上抢救补漏,我们这些孩子则在家里和房前屋后寻找着塑料薄膜和石块砖头之类,以传递给父亲用来遮挡和压实新铺的稻草。然而,风大雨也大,小石块根本压不住,刚铺下去的草,稍一松手就会被风卷走。眼看漏洞越来越大,大有整个屋顶被卷走的可能。手忙脚乱的父亲似乎即将陷入绝望之中,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稻草在狂风暴雨中狼奔豕突而去。当又一捆稻草递过来时,只见父亲迅速解开草绳,将草简单地铺在屋面上,然后整个人毫不犹豫趴了上去,叉开四肢成了一个“大”字,任凭狂风骤雨肆虐施暴,父亲纹丝不动。

哦,父亲是在用身体压住被狂风吹翻的稻草!那一刻,父亲,就是我家的屋顶,风吹不走,雨淋不透的屋顶。

风渐渐小了,雨慢慢住了。全家老小继续加固被狂风吹破的茅屋。父亲、母亲,还有二叔和我们这些孩子,个个像是刚从窑洞里爬了出来,满脸都是黑灰,全身挂满了草屑,只露出疲惫的眼睛无力的眨巴着。

经历了疾风暴雨考验的茅屋,虽然没造成没顶之灾,但无疑在父母的心头投下了驱之不去的阴影,他们梦想着有一天能住上砖瓦房,少受些风雨的侵袭。从那一年的夏天开始,父亲就在盘算着买瓦的钱,他的计划是先把屋顶的草换成瓦,因为凭家里的财力,几年之内想盖起新的砖瓦房是不现实的。父亲买瓦,不是一次买成的,而是聚零为整,只要手里有点零钱,就会从窑厂买来几块、几十块砖回来。渐渐地,我家的屋面从烟囱部位开始,先是有几块瓦不显眼地躺在屋面上,接着又慢慢的向四边扩散,直到有一天,从屋脊一直到屋腰处,都铺上了瓦片,我家的茅屋已是一半瓦面一半草面了。

这半瓦半草的屋面,像是一个人上身穿着西服,下身却只套着大裤衩般的不协调,但父亲却自豪地说,这下没事了,风再大都不要紧的。

来年的雨季,我家的茅屋除了还有点漏以外,风却果然没再奈何了。

三十年转瞬即逝,茅屋也早已随父亲、二叔先后而去矣,留给我的却是生命中不可磨灭的痕迹,而且历久弥深。当年的大风也曾“卷我屋上三重茅”,全家人与风雨的鏖战依旧历历在目,风雨中的“这点痛”岂能不算什么!它不会给我带来任何诗意豪情,却无时不在提示我来路多艰,更应且行且珍惜。 [1]

作者简介

张道德,男,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人。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