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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有關吃的記憶(葉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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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有關吃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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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有關吃的記憶》中國當代作家葉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合肥:有關吃的記憶

宅家20餘天,學會了蒸饃、擀麵條、炸油條、做蛋糕等,每天關注疫情變化,感動抗疫發生的人和事。夜闌時,突然想起了吃,回憶打開了閘門。

18歲那年,也就是一九八一年。我頭頂高粱花小鯉魚躍龍門到省城合肥讀書。寬闊的長江路,熙攘的淮河路,熱鬧的光明電影院,高貴的長江飯店,神秘的稻香樓賓館,還有好看的合肥小姑娘 ,我目不暇及,恨自己眼不夠用。《紅樓夢》第四十回寫了劉姥姥進了大花園,看到陌生新奇的花花世界,眼花繚亂。我連劉姥姥還不如,我沒有她見過世面,完全是傻小子一個。

記得有一回上街,見一美女騎着輕便自行車,頭髮扎馬尾辮,一襲白連衣裙,從我身邊驕傲的經過,我看呆了,呼吸空氣中淡淡的雪花膏香,魂不守舍。一下撞在梧桐樹上,額頭起了個大包,一個多月才消腫。這時忽然肚子餓了,才回到現實,解決吃飽肚子問題才是當前頭等大事。 俗話講:溫飽思淫慾,你溫飽都解決不了,亂想想啥?18歲年齡,活力四射精力充沛,餓得肚子咕咕叫的年齡,見啥都想吃。「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個老母豬不抬頭」劉姥姥就是榜樣。

於是,開始尋吃。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世上不缺少吃的東西,只卻少發現的眼睛。 合肥好吃的東西真不少。


麻餅、烘糕、寸金、白切四大名點,歷史悠久,風味獨特。好吃是好吃,但要憑票供應還要花錢買,又填不飽肚子,只能望而興嘆上街聞到糕點香味,只能咽咽口水。聞其香不能食其肉。

有段時間,我到安徽大學、警察學校、農學院高中同學那蹭吃。倒也快活一陣子。同學也是窮,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隔一段時間同學也到我學校蹭吃。大家囊中羞澀。靠助學金養活的我,常常斷了頓。顯然這不是好辦法,也不是長久之計經濟實惠又能填飽肚子的食物,成了首選。學校食堂食堂菜花樣不多,經常是花菜燒肉、茄子燒肉、蘿蔔燒肉、冬瓜燒肉。發現沒,肉是萬能的,菜不夠肉來湊。那時候,一斤豬肉七角三分。

當然還有辣椒炒雞蛋,白菜蘿蔔等蔬菜。

一個真實的事情 ,一日學校食堂賣辣椒炒雞蛋,同學買後用筷子翻了幾遍,發現零星幾粒碎雞蛋。質問,不是辣椒炒雞蛋嗎,雞蛋呢?賣飯者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同學,看清黑板寫的是辣椒炒雞蛋,不是雞蛋炒辣椒。誰在前面誰的量就多。辣椒炒雞蛋,當然是辣椒多。以後幹啥要多動腦子,看清再說。這智商,咋考上學的。 高手在民間,這下長知識了,同學氣得啞口無言。

我是阜陽人,同學稱北方人,喜吃饃。學校早晚有饃,中午米飯。白花花米飯,在家沒吃過米。一見香噴噴大米,如狼似虎。一頓七兩米飯,瓷缸上面堆着菜。這能嚇壞女同學,睥眼說,餓死鬼托生的。我哪管,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我行我素,風掃殘雲。飯吃完,倒開水,搖晃搪瓷缸,缸內水上飄着油花。稍涼,咕咚咕咚喝完。湯都不要買了,省錢。

同學有個和縣的,人高馬大,食量驚人,與我不分伯仲,席地之差。我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樹大招風,和縣同學不服氣 。寢室好事者建議比賽吃饃。一斤飯票五個大饃 ,寢室同學擔任比賽監督,監督者提供饃。吃免費的,來勁。我和同學不費吹灰之力一人將五個大饃吃完。肚子雖漲,也能屬於接受範圍。一會,和縣同學喝了一杯水。我渴了,茶瓶水沒了,只怪運氣不好。旦夕禍福,同學喝過水,肚子裡的饃緩慢膨脹, 肚子漸漸鼓起,像個皮球。他受不了了,乾嚎,殺豬般。摳嗓,吐不出。怕老師知道,裝病請假兩天,從此不能見饃。徹底服氣了。我名聲大振。

有次吃花菜,我差點噎死。現在想想都後怕。

我到合肥,算開了眼界。知道世界上有用手打的球,還有用腳的球;花可觀賞,也能當菜吃。一次,學校食堂黑板今日菜譜上,花菜燒肉在列,我驚詫。一見,真像花,一吃,味道鮮美,愛不釋口。

學校食堂中午幾乎都有花菜燒肉。花菜中肉不多,且肥肉多,肉皮不去掉。一日,餓了,吃菜先把花菜吃了,肉後吃。肉只有幾塊,所剩的幾塊都大,為了增加口感,感覺真正是吃肉,幾塊一起塞進嘴裡。那可叫個香,口舌生津,滿口流香。味蕾受到刺激,我有了快感。舌頭攪動,嘴角流出豬油,用手一摸,心嘆可惜。肥肉已進肚,肉皮在口中來回動,左右牙輪番嚼,還是金身不破。吐,捨不得;咽,下不去。取捨之間,冒險咽下,天不遂人意,肉皮咽了一半,停滯,咽不下去。吐咽困難。我呼吸有了困難,直翻白眼,手足無措。急忙喝水,無濟。同學趕忙拿饃,我咬了幾口,用力咽,哧溜,肉皮饃一起擠入喉管。我大赦般,雨過天晴,感覺世界如此美好。連窗外影響我睡覺的嘰嘰喳喳麻雀也可愛了。

余海脫生。以後肉皮不熟不敢吃。


合肥四牌樓南,有小吃店。陽春麵九分錢一碗,我星期天玩後去吃,麵條下好,碗內事先放好醬油,小香蔥,鹽,可能還有豬油,加麵湯,即可。我筷子一攪,聞味道鮮。小籠包子壹角五分一籠。一打開蒸籠,肉香入鼻。佐以醋,辣椒油,好吃。有時就着大蒜吃,真是享受。

陽春麵、小籠包也不敢經常吃,省錢還要看電影。學校在五里墩近,江淮儀表廠有電影院。光看電影,連瓜子都不捨得吃,聞到吃玉米花的香,直咽口水。精力不集中,常常走神。出了電影院,還想着玉米花。其實腦子出現吃玉米花的女子的好看的臉。

學校一路之隔,是安徽農學院實驗田。我上街從學校院子過,順手摘幾粒葡萄,甜甜嘴。膽大同學,摸個西瓜,用手一錘,分我一塊,大快朵頤。

上世紀八十年代,長江飯店,合肥翹楚。上街從門前過,沒有正視過。沒錢,就別尋煩惱。突然,有一天, 丁同學要請我到長江飯店吃飯,我不敢相信。那時沒有愚人節。我激動一夜沒睡好。早中飯只吃一點,留着肚子晚上吃。腦子幻想飯店的奢華,菜的豐盛。合肥夜真美好,樹葉婆娑,月光如水,燈光輝煌,人來人往。良夜美景,我無心消受,一心只想吃美食。八仙桌,四人,東西南北,各據一方。我面南,對面丁同學,右,黃大頭,就是吃饃撐着的那位,左,個頭矮,外號小小子。涼菜,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 爽心悅目。燒雞,臥在盤中,香氣撲鼻,我饞涎欲滴還有小炒,胡蘿蔔絲,黑木耳,芹菜,千張,肉絲,顏色搭配,協調。紅燒鯽魚,豆餅,粉絲燒大腸。

我生平第一次到這麼高檔飯店吃飯,菜多,環境好,服務員長得好看,還有綠色植物點綴,吊燈發着金黃的光芒。 食不厭精,況我是飢不擇食。

兩瓶白酒見底,四人臉紅撲撲,精神煥發,天南海北,插科打諢,仿佛世界就在腳下。

丁同學,東道主,城裡人,家境殷,更為興奮,意猶未盡。服務員上了四隻大海碗 ,碗中滿滿琥珀黃色的液體。我們三人面面相覷,不識。

丁同學說,啤酒,散生啤。好喝,嘗嘗。

我聞聞,一股莫名味道。黃大頭說難聞,像馬尿。

丁同學:你喝過馬尿?

我們頭搖得撥浪鼓,沒喝過。

要知道梨子滋味,要親口嘗一嘗,不知道你們哲學咋學的。

來個示範,丁同學端起碗,一飲而盡。用手摸了一下下巴,看着像上戰場似的。

我端着碗,屏住呼吸,一股澀澀味道直竄嗓門。

媽呀,難喝!三人異口同聲。

這是我的初酒。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我們夜歸。小小子酒量淺,走到農學院內橋邊,吐了,哭了,又笑了。

時間過了三十八年,我清晰記得長江飯店的事,仿佛就在昨天。

老同學,你們好嗎?抽空再到長江飯店一聚,合肥好飯店現在多了。

除了吃,同學們各有各的玩法,有練拳術的,有寫作的,有談情說愛的,五花八門。我愛踢足球,還受傷了幾次。

教學樓在三樓,學校北面是合肥市的殯儀館。我坐在後排,學業輕,上課時腳踩足球,望着殯儀館縷縷升起煙,消失在遠方。幾隻鳥排着隊無聲飛過。年輕沒有其他傷感,好玩而已。有時一天煙囪能冒10幾次煙。

學校在五里墩北,南面105醫院,合作化路泥巴路東邊農學院,北剛才講了,除殯儀館,北面一片荒地,芳草萋萋。西面是稻田和一條水溝。

這裡有關吃的事,更有趣、更值得回憶。

五月的合肥,陰雨霏霏,幾周不開。小風夾着細雨,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小草,野花頭頂雨珠。空氣清新滋潤。

忽然發現新大陸:幾隻滿體通紅的蝦趴在路邊。

驚詫,咋有這樣大又紅的蝦,從沒見過。

能吃嗎?腦袋閃出念頭。小心翼翼捉了幾隻回寢室,一夜之間不見了。翻箱倒櫃,尋跡無蹤。

夜裡做夢,龍蝦香噴噴,美美一餐。

說與同學聽,龍蝦能吃,無異於痴人說夢。作罷。

學習南門有飯館,老闆精瘦能幹,我是常客。當然每次光臨都是小打小鬧,一碗混沌,一碗麵條。因我長踢足球,經常食堂關門,不得已而為之。同老闆講,老闆說:可以吃。捉來試試。世界上反正有第一個冒死吃螃蟹的人。

春雨不大不小的下着,眼前一片朦朧。稻田埂邊,我尋龍蝦。一上午,手抓龍蝦幾十隻。蝦有的在洞,有的在路上爬。滿滿一臉盆,代價是衣服濕透,摔了一跤,手被龍蝦夾了出血。

龍蝦交給老闆,老闆掐頭,洗尾,洗淨,放上紅紅辣椒,大料,鹽,鍋里悶悶。待揭開鍋,一股香氣撲鼻。我不猶豫不顧其他,人家河豚都可吃,我壯膽。於是乎,吃得津津有味,汗流浹背,口舌生津,齒間留香,那叫個痛快淋漓。過癮大呼。地上狼藉一片,辣椒龍蝦屍體遍布。打了飽嗝,嘴中一股辣椒味夾雜着蝦味。吃完,有點後悔,要是有蝦毒咋辦?不慌,前面就是105醫院,我自我安慰。一夜無事,麻雀叫醒,渾身是勁,神清氣爽。

從此,又多了一個吃的物種。生活豐富多彩許多。

我是不是合肥吃龍蝦第一人,沒有考證。反正我以為,我是吃龍蝦的鼻祖。有不服氣的,論論。

這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吃,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18歲、臭豆腐、愛情》。

合肥三孝口,光明電影院附近有一家賣油炸臭豆乾的。店面不大,賣臭豆腐乾的是一中年女人。一個燒煤球爐子、爐子上一口鍋。一個桌子上放着,辣椒醬、蔥花。還有大蒜搗爛加水的瓶子。黑黑臭臭豆腐乾放進油鍋,一陣油花冒起,一會臭豆腐乾炸好。無意中聞到味道,被吸引。嘗後,聞着臭,吃着香。主要是五分錢一塊,物美價廉。

囊中羞澀,看電影後,一般吃油炸臭豆腐乾。外班有一女孩,不知為啥有點喜歡我。看電影,要吃一包玉米花,我得省一天的飯不吃。常常電影完就吃這臭豆腐。吃完散步,也有點浪漫氣息。吃了小半年,女孩也沒說愛我,當然我也沒說我愛她,彼此心照不宣。

山珍海味佳肴珍饈,常吃也膩人,況臭豆腐乾乎?

我也知道,可沒錢,咋辦?

一個月黑風高夜,我突然發現女同學和本班男同學在吃臭豆腐乾。上午我約她,她說沒空,恍然大悟。不同是,兩人一邊吃,一邊喝黃黃汽水, 我看清了:女孩手拿燒餅吃臭豆腐乾,有滋有味,有說有笑。我出奇的冷靜,只是身上冷,不知為啥,默默無語兩眼淚。我走了。我明白燒餅汽水戰勝了油炸臭豆腐乾。

到畢業,我都沒吃臭豆腐乾,我也沒找女孩。我有自知之明,不要自取其辱。強扭的瓜不甜,何況我還不一定扭到。 想起臭豆腐乾,覺得自己心像油炸一般。

學校畢業,我分到淮南市工作,吃臭豆腐乾的女孩到皖西一個城市工作,從此,無音信。

幾年後的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合肥街上邂逅同學。得知,吃豆腐乾的女孩患了乳腺癌,離了婚。現在安醫附院住院。 我手捧鮮花走到病房,女孩先是驚詫,繼而眼亮了起來。

才幾年,女孩已失去鮮活。

我詢問病情,女孩只是點頭。

不知為何,我眼睛濕了 。

時間靜靜流淌,氣氛壓抑。我要走了,對女孩說好好看病。

女孩流淚了,我不知所措,她喃喃說了句;那時臭豆腐乾真好吃!

我心一陣顫酸。

女孩死了,埋在一個向陽山坡上,終日與松濤野花為伴。

我到皖西出差,同學引導,看了她的墳。

我到合肥,合肥不認識我,也早已忘記一個曾經的吃貨。那個吃臭豆腐乾的男孩已發蒼蒼、視茫茫、牙齒也動搖。

我現在不為吃飽發愁,只為吃的健康發愁、可我不會忘記合肥、忘記合肥吃的一切。時光流淌38年。可記憶已烙在腦子,啥時不會忘記。 [1]

作者簡介

葉輝,男,安徽建行阜陽分行供職。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