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侯占良)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对手》是中国当代作家寇玉苹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对手
那天,班长请我们一帮走得近的同学喝酒。七八个人吧,整箱五粮液喝得杯净瓶干,我都不知道是怎样走出酒吧的。只记得沿着丹江河堤往前乱扑。且走着,舞着,唱着:走走走走走呀走,走到哪哩找朋友……
那时十点多点,冬月的寒凛清素了柳枝,岸灯斑驳的跑道上人迹杳然,没有谁在意一个四十出头的酒鬼。
我是和班长单挑拼酒喝高的。
划拳、猜单双、搖骰子,我使出浑身解数也赢不了班长,终以平局碰喝皆大欢喜。
我俩都姓熊,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在南坡中学念初中、高中。每次考试,不是班长第一,我第二,就是我第一,班长第二。偶尔也会有并列第一。我们被同学笑称南坡双熊,老师纠错为双雄。私底下,我认为班长是妥妥的学霸,但又特不服气:谁又不比谁缺胳膊少腿的,他能,我为啥就不能!我们俩是競争对手,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转眼大学毕业,班长就职县中教语文,我到镇中带数学。先还常聚叙旧,渐渐各忙各的,彼此都属青涩一族,不得不把重心放在拼事业、打天下上。
三年多,班长进步至教导主任,我也多了头衔:年级组长。又三年,班长的语文课讲红县、市,乃至省城,成了省级教学标兵。县城就那么大,东头放个爆竹,西头的鸡都能惊飞院墙,何况我在县中有耳报,班长的鸡毛蒜皮、吃喝拉撒都如数家珍般曝光,岂能不知他天翻地覆般的进步。我调整战略,全年级寻找数学尖子,天赋高的三个学生成了我家常客,甭猜,果然在全国中学生奥林匹克数学兢赛中拿了一个第三名,一个优秀奖。虽然名次靠后了点,可对我们乡镇中学,哪也是了不起的荣誉。
顺理成章,我也荣获省级教学标兵。
第三个三年,班长升职常务副校长,我亦担钢镇中二把手。外人看不出来的,班长所在县中的副职是正科,而我们乡镇中学的一把手才是正科。我每每闲下,班长的点点滴滴便在眼前晃悠,便兀自对班长挥拳头:等着吧,我一定超过你!
我们互加微信,偶尔在同学群里吐个泡儿,说实话,与人争锋,尤其与班长那样实力满满的人比拼,每天每根神经都为成绩,为升学率,为做到最好蹦得紧紧的。每天都累并快乐着。
这些,同学群,朋友圈看不到。能看到的是我俩的微信运动步数:都在一万步以上。
某天,班花在同学群发佈爆款消息:班长辞职经商去了。我即刻电话落实。班长风轻云淡地回答:是。我侄子他们的商芝实业有限公司想做大,就让我当头。
我立等马儿懵了。为班长惋惜,又为他骄傲:铁饭碗、副高职称、全省优教标兵,还有临门一脚就可得来的处级待遇,说丢了,就意无返顾地不留退路!—这气场,我就没有班长的格局。
班长下海弄潮,可能成为马云、李嘉诚之类商界大咖,我从教育人,为啥不能向孔子、蔡元培等看齐!战壕不同,对手"海裳依旧"。胸有潜在对手,工作自加负荷。副校长没实职,有想法,天天都有事儿干。慢慢,我分管的教学导军突起,期中会考破天荒与县中并列第一。成绩归功领导,校长升职副局长,我顺坡骑驴接任正职。这些微小进步,班长看不到,正如同他赔了赚了,我说不清楚一样。彼此透明的,是永远的坚持健身,准确地说是走路,在微信步行记数里超过班长,或被班长超过。
到了第四个三年,班长已是身价过千万的懂事长,他的公司承揽工程,收购药材,跻身体育运动器材行业等等,把我喝得东倒西歪的酒场,便是班长设的酒局……
腊月的风像带着倒钩的刀子,割扯的耳朵麻咯酥酥的不自在,醒着的人早早终结晚练,影影绰绰的是树桩,还是如我般的,被液体迷失了的自顾自怜人地恍惚。
酒场上班长的汪洋滋肆让我武功顿失,我五味陈杂无力争雄又不甘兀自服输,便借酒傲游江堤……
直到晚上十二点钟,返回家里,习惯性地又刨手机微信步数,我走了三万步,再看班长一栏,他竟然三万一千步。
想起来了,似乎很长时间,我走八千,班长九千多,我行走万步,班长恰好万一,总是压我千步。
这就不太厚道,创业经商争不过你,难不成步行健身也要甘居人后。我怒从心头起,又返身江堤,气极败坏地沿江兜兜转,直到倒卧江桥,被老婆和侄子开车抬回……
可能喝多了摔伤,也或许运动过度,膝盖疼痛不堪住进医院。班长夫人(我们同学)入院探病,听了病因原委,"哈哈""嘿嘿"差点笑岔了气,待喝完老婆递过茶水便开始诉说:你俩呀,像电视剧里的熊大熊二,一个个忙的脚跟儿寻不着后脑壳,还不忘互相掐架。再忙,他都要瞅空儿把手机挂在单摆上,让手机自行摆动,增加运动步数逗你……
是在鼓励我:干啥?在哪达?二熊都在路上,不得甘居人后!
参加工作的第十三个年头,也就是我调县教育局担任副局长报到的当天,同学群里实然炸了锅:班长出事了—他经营的那批运动健身器材,一小学单杆断裂,三年级学生刘某跌断了腿。另一敬老院,七十五岁张姓老人吊环脱扣,摔成植物人……经专家鉴定:健材以次充优,代销售货方是商芝实业有限公司,班长自然难脱干糸……
去监狱看望班长,他拒绝见面。上班还是居家,刨拉手机时,总会一次次下意识地翻阅微信运动步数,班长走路步数显零。我知道服刑期不准使用手机,可我不甘心。试想手机无卡便难通话,若设法让班长带着只能看到他、我微信步数的手机,让他记着对手,跌倒了爬起身,往前走,真走,走出三年艰窘,熊大还是雄大!
为此我正往监狱长家寻求帮助。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获得通融……[1]
作者简介
侯占良,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陕西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戏剧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