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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巩为政廉洁奉公,勤于政事,关心民生疾苦,与曾肇、曾布、曾纡、曾纮、曾协、曾敦并称“南丰七曾”。曾巩文学成就突出,其文“古雅、平正、冲和”,位列唐宋八大家[1],世称“南丰先生”。
原文
河北地震水灾,隳城郭,坏庐舍,百姓暴露乏食。主上忧悯,下缓刑之令,遣拊循之使,恩甚厚也。然百姓患于暴露,非钱不可以立屋庐; 患于乏食,非粟不可以饱,二者不易之理也。非得此二者,虽主上忧劳于上,使者旁午于下,无以救其患,塞其求也。有司见言: 请发仑廪与之粟,壮者人日二升,幼者人日一升。主上不旋日而许之,赐之可谓大矣。然有司之所言,特常行之法,非审计终始,见于众人之所未见也。
今河北地震水灾,所毁败者甚众,可谓非常之变也。遭非常之变者,亦必有非常之恩,然后可以振之。今百姓暴露乏食,已废其业矣,使之相率日待二升之廪于上,则其势必不暇乎他为。是农不复得修其畎亩,商不复得治其货贿,工不复得利其器用,闲民不复得转移执事; 一切弃百事,而专意于待升合之食,以偷为性命之计,是直以饿殍之养养之而已,非深思远虑,为百姓长计也。以中户计之: 户为十人,壮者六人,月当受粟三石六斗; 幼者四人,月当受粟一石二斗,率一户月当受粟五石,难可以久行也,则百姓何以赡其后? 久行之,则被水之地既无秋成之望,非至来岁麦熟,赈之未可以罢。自今至于来岁麦熟、凡十月,一户当受粟五十石,今被灾者十余州,州以二万户计之,中户以上及非灾害所被,不仰食县官者去其半,则仰食县官者为十万户,食之不遍,则为施不均,而民犹有无告者也。食之遍,则当用粟五百万石而足,何以办此? 又非深思远虑为公家长计也。至于给授之际,有淹速。有均否。有真伪,有会集之扰,有辨察之烦,措置一差,皆足致弊: 有群而处之,气久蒸薄,必生疾疠,此皆必至之害也。且此不过能使之得旦暮之食耳,其于屋庐构筑之费,将安取哉?屋庐构筑之费既无所取。而就食于州县,必相率而去其故居。虽有颓墙坏屋之尚可完者,故材旧瓦之尚可因者,什器众物之尚可赖者,必弃之而不暇顾;甚则杀牛马而去者有之,伐桑枣而去者有之,其害又可谓甚也。今秋气已半,霜露方始,而民露处不知所蔽,盖流亡者亦已众矣。如是不可止,则将空近塞之地,失战斗之民,此众士大夫之所虑,而不可谓无患者也。空近塞之地,失耕桑之民,此众士大夫所未虑,而患之尤甚者也。何则?失战斗之民,异时有警,边戍不可以不增尔;失耕桑之民,异时无事,边籴不可以不贵乎?二者皆可不深念欤?万一或出于无俚之计,有窥仑库盗一囊之粟,一束之帛者,彼知己负有司之禁,则必鸟骇鼠窜,窃弄锄挺于草茅之中,以扦游徼之吏。强者既嚣而动,则弱者必随而聚矣。不幸或连一二城之地,有枹鼓之警,国家胡能晏然而已乎?况夫外有夷狄之可虑,内有郊祀之将行,安得不防之于未然,销之于未萌也?
然则,为今之策:下方纸之诏,赐之以钱五十万贯,贷之以粟一百万石,而事足矣。何则?今被灾之州为十万户,如一户得粟十石,得钱五千,下户常产之赀,平日未及有此者也。彼得钱以完其居,得粟以给其食,则农得修其畎亩,商得治其货贿,工得利其器用,闲民得转移执事,一切得复其业,而不失其常生之计,与专意以待一升之廪于上,而势不暇乎他为,岂不远哉?此可谓深思远虑,为百姓长计者也。由有司之说,则用十月之费,为粟五百万石; 由今之说,则用两月之费,为粟一百万石。况贷之于今,而收之于后,足以振其艰乏,而终无损于储偫之实,所实费者,钱五钜万贯而已。此可谓深思远虑,为公家长计者也。又无给授之弊,疾疠之忧,民不必去其故居。苟有颓墙坏屋之尚可完者,故材旧瓦之尚可因者,什器众物之尚可赖者,皆得而不失。况于全牛马、保桑枣,其利又可谓甚也。虽寒气方始,而无暴露之患,民安居足食,则有乐生自重之心;各复其业,则势不暇乎他为,虽驱之不去,诱之不为盗矣。
夫饥岁,聚饿殍之民,而与之升合之食,无益于救灾补败之数,此常行之,弊法也,今破去常行之弊法,以钱与粟一举而赈之,足以救其患,复其业。河北之民闻诏令之出,必皆喜上之足赖,而自安于畎亩之中,负钱与粟而归,与其父母妻子脱于流亡转死之祸,则戴上之施,而怀欲报之心,岂有已哉? 天下之民闻国家措置如此,恩泽之厚,其孰不震动感激,悦主上之义于无穷乎? 如是而人和不可致,天意不可悦者,未之有也。人和洽于下,天意悦于上,然后玉辂徐动,就阳而郊,荒夷殊陬,奉币来享,疆内安辑,里无嚣声,岂不适变于可为之时,消患于无形之内乎? 此所谓审计终始,见于众人之所未见也。不早出此,或至于一有枹鼓之警,则虽欲为之,将不及矣!
或谓:“方今钱粟,恐不足以办此。”夫王者之富,藏之于民,有余则取,不足则与,此理之不易者也。故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盖百姓富实,而国独贫,与百姓饿殍,而上独能保其富者,此古及今,未之有也。故有曰: 不患贫,而患不安。“此古今之至戒也。是故,古者二十七年耕,有九年之畜,足以备水旱之灾,然后谓之王政之成。唐水、汤旱,而民无损瘠者,以是故也。今国家仑库之积,固不独为公家之费而已,凡以为民也。虽仑无余粟,库无余财,至于救灾补败,尚不可以已,况今仑库之积尚可以用,独安可以过忧将来之不足,而立视夫民之死乎?古人有曰:“剪爪宜及肤,割发宜及体。”先王之救灾,发肤尚无所爱,况外物乎? 且今河北州、军凡三十七,灾害所被十余州、军而已。他州之田,秋稼足望。令有司于籴粟常价,斗增一二十钱,非独足以利农,其于增籴一百万石易矣。斗增一二十钱,吾权一时之事,有以为之耳。以实钱给其常价,以茶荈、香药之类佐其虚估,不过捐茶荈、香药之类,为钱数钜万贯,而其费已足。荼荈、香药之类与百姓之命,孰为可惜,不待议而可知者也。夫费钱五钜万贯,又捐荼荈、香药之类,为钱五钜万贯,而足以救一时之患,为天下之计,利害轻重,又非难明者也。顾吾之有司能越拘挛之见,破常行之法与否而已。此事时之急也,故述斯议焉。
作者简介
曾巩(1019年~1083年),字子固,汉族,建昌军南丰(今江西省南丰县)人。嘉佑二年(1057)中进士[2]后,熙宁二年(1079)先后在齐、襄、洪、福、明、毫等州任知州,守正不阿,颇有政声。元丰四年,任史馆修撰,编纂五朝史纲,未成。著有《元丰类稿》五十卷、《续元丰类稿》四十卷、《隆平集》三十卷。曾巩的散文创作成就很高,《唐论》是代表作,可与欧阳修的《朋党论》媲美。著名有《墨池记》、《越州赵公救灾记》、《寄欧阳舍人书》和《福州上执政书》。曾巩也擅长写诗,有四百余首传世。曾巩培养了一批名儒,陈师道、王无咎、曾肇和曾布受业于他。
鉴赏
作者呈上这篇《救灾议》心情是急切的,但出发点是忧国忧民,所以显得坦诚,恳切。
文章论点明确事实充分,洋溢着作者忧国忧民的政治抱负和远见卓识,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精明的识见与才干。
散文成就
曾巩文章的特色体现有长于记叙、不多写景,例如《醒心亭记》、《游山记》等。但也有极刻画之工,如《道山亭记》。《墨池记》和《越州赵公救灾记》熔记事、议论、抒情于一炉,深刻有力,通情达理。他的书、序和铭也是很好的散文。当西昆体盛行时,他和欧阳修等人的散文,一揖雕琢堆砌之风,专趋平易自然。
他的议论性散文特点是:剖析微言,阐明疑义,卓然自立,分析辨难,不露锋芒。《唐论》就是其中的代表作。《战国策目录序》论辩人理,气势磅礴,极为时人所推崇。
他的记叙性散文特点是:记事翔实而有情致,论理切题而又生动。《寄欧阳舍人书》和《上福州执政书》历来被誉为书简范文。叙事委婉深沉,语言简洁凝练,结构十分严谨。
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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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 ↑ 唐宋八大家,国学梦
- ↑ 古时候说的秀才、举人、进士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什么学历? ,搜狐,2020-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