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載貨(阿紫)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經常載貨》是中國當代作家阿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經常載貨
父親經常載貨的木材公司看中父親一手好算盤,請他當倉管員,正式評了個二級工。重操財政舊業的父親雖不必再馬拉松競走,但要清點原木和各種型號的模板,勞動仍然繁重。他說服我們姐妹倆暑假裡到他工作的露天堆場去幫忙,拾撿遍地的碎木塊。不一會兒,我們的手指扎了刺,頭髮上臉蛋上沾滿汗水和鋸木屑,我因為捉一隻綠色大螞蚱,袖子扯裂了,飄飄揚揚,翅膀一樣。父親臉上一直喜氣洋洋。他犒賞我們六分錢一碗花生漿和八分錢的大肉包。父親那樣驕傲地介紹我們給他工友,興致勃勃帶我們參觀骯髒不堪的綜合辦公室,在他的糙木寫字檯上有我們的全家福。父親看我們狼吞虎咽時不覺咂着嘴,是那樣的滿足。
我似乎沒有從父親的精心策劃中得到什麼社會實踐教育,但很可能從這一天起,我們完全認同了父親。
上山下鄉運動的鐵掃帚把我們兄妹全趕到上杭山區。輪到父親源源不斷地寄包裹。有次父親寄了個15公斤重的木條箱,幾個男孩拿扁挑翻山去公社扛回來。我照例把包裹往廚房大櫃一扔,輪到誰燒飯,誰就伸手掏去。幾天後接父親信,說包裹里不但有三個梨還有月餅,方曉得不知不覺已過了中秋。趕快把包裹倒出來,梨流着黑水,月餅尚有希望,活學活用父親當年烤蛋糕的經驗,六個同伴圍在大鍋邊煎月餅。月餅和鼻子都有點酸,每個人很仔細地把餅屑送進嘴裡。
插隊期間我開始寫詩。寫過一首《我想有個家》,只記得其中幾句:
哥哥吹笛子__爸爸愛喝茶葡萄棚下媽媽養雞鴨。
多年以後父親還念叨,說這是我最好的詩,可惜丟了,沒有發表。
我進了工廠當爐前工,高溫,重體力,三班倒,十分辛苦。一邊失眠發燒一邊夜夜讀書寫作,人瘦得只有42公斤。我臨街的八角房開始有文學青年來往,高談闊論弄得路人皆知。父親和我開誠布公,要我燒掉詩稿,說我寫那樣的詩非常危險。我年輕氣盛,擰着脖子,「你就當沒有我這女兒好了。不是還有哥哥妹妹嗎?」父親親身體會過反右、四清、「文革」歷次運動,深知文字獄的厲害。他嘆息着走開去,「你以為出了事,我和你哥哥妹妹還能安然無恙嗎?」
勸阻無望,父親只好接受,而且全力支持。為了加強營養,不惜把他和我的伙食分出來另過(妹妹工作在福州)。菜炒好了,父親在我窗外逡巡,等我放下筆再叫吃飯。我唯一的家務是洗自己的衣服,連被子都是父親戴上老花眼鏡縫的。可以說當閨女時,我好像連廚房都很少進去。
作者簡介
阿紫,必讀社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