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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道(王云洲)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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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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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道》中国当代作家王云洲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羊道

化肥能大量供应之前,农村养羊就是为了积粪,当然也可以吃羊肉、剪羊毛,但这都是副产品,主要的还是踩粪。

羊在羊圈里踩粪,圈满了把粪送到地里。除了人产的大粪,就数羊粪的肥力强,比牛粪、猪粪、土杂肥都好。我们这地方,耕地分散,远远近近,一坡一岭的,往地里送肥很费力,所以,就在各处设了羊圈,以便就近送粪。羊圈一般是废弃了的土窑,有的还把窑外的一小片地围起来,类似卧室与客厅结构,露天的“客厅”钉个简易的柴门,顶上再用树枝遮盖,羊可纳凉。

小庄上的一群羊,一般保持在六七十只,羊圈有四五个,轮流着用。圈一般都在较高处,圈高地低,送粪省劲。但即便这样,仍然有成片的地离羊圈太远,就选一块地,用枣刺毛柴围起来,作为热天临时羊圈,也是为的就近送粪。

父亲放过几年牛,也放过几年羊,我跟着父亲也学到了一些经验。比如羊出圈前,大部分的羊都在卧着,人到圈里,先将羊赶起来,等羊屙尿之后,再打开门出圈,为的是多积些粪。否则,拉到路上坡上就浪费了。白天出坡吃饱喝足,晚上回到圈里多屙多尿,就是人们对羊的要求,也是羊的终生使命。每过几天,羊圈里有了一层羊粪蛋和湿湿的羊尿,就该垫圈了。从圈外担回又干又细的土,铺上一层,再让羊踩粪。垫几次土,就得出圈粪了,所以,这羊圈就是一个小肥料厂。出圈时,用二齿镢刨挖,大块的砸烂,送到地里。有些低处的地块,不通路或要绕很远,就从上一块地堎上送一处地方,集中倾倒到下一块地根头,再一担一担担到这下一块地里,一担倒一堆,均匀分布。干这活记工员记工时写作表粪,如某日下午,白土岭表粪一晌。犁地前再用铁锨将粪堆扬撒开来,叫扬粪。 人放羊,羊踩粪,粪肥地,地产粮,粮养人。到底是人养了羊,还是羊养了人?

放羊看似简单,其实也有不少讲究。比如,有句话说,会放的放八月,不会放的放六月。什么意思?因为到了农历八月,草成熟了,结籽了,羊吃了长膘。所以,这个季节要尽量让羊多在山坡上吃一会儿,天色暗得快要看不见了才回圈。羊也吃得专注,遇到肥草就挨着吃,边吃边嚼。与夏天吃嫩青草不一样,这时的羊嚼起草来有种又脆又厚重的声音。或埋头或仰头,各吃各的,吃得卖力、贪婪,群羊嚼草的合奏伴着羊铃声,放羊人听起来很满足,有一种踏实的希望。羊个个吃得饱饱的,肚子两边像葫芦似的,圆鼓鼓的悬挂着,有些吃得更饱,把圆肚子背到了脊背上。秋天里攒了肥膘,冬春天就好过些。而六月天的草,水份大,羊能吃饱就行了,但并不咋的长膘。

要让羊多产粪,就要把羊放好,而 放羊的一些门道和讲究说不清。就像养猪,按说真没有技术,无非是喝泔水、吃猪草,勤快的人只是猪草弄得稍多一些,各家的泔水都是涮锅水,不稠更没油。总之每家猪的待遇都一样,但是有些家的猪槽头就旺,猪养得肥长得快,而有些家就不行,说不清什么原因。放羊也有这种差别,有些人放羊,羊肥毛顺还欢势,繁殖也快,双胞胎屡见不鲜。而有些人放羊,也不是不操心,但老羊瘦小羊弱,走在路上无精打采,回到圈里蔫蔫乎乎。母羊怀孕也少,好容易下了羔,还不一定能成活。放羊人自己觉得窝囊,还被人嘀咕。

小时候,最喜欢跟着父亲上山放羊,尤其是去北边的深山放羊。头羊领队,不停地打着响鼻,很自信也很威风,发现哪个不老实想出队,就冲上去顶它一角,或对它吹胡子瞪眼。羊群的后面,总有一只矮小的、瘦弱的、长得也难看的羊,俗称“落(La)蛋”,有些地方好像叫“衰羊”。

过锁爬到寺上,将羊群赶到路下山坡上,边吃边往前移动。我和父亲就到附近另一个方向的山头上坐下来休息。开始我不懂,担心羊跑到远处不回来,父亲说不会,羊知道怎么走。到沟底饮了水,它们就会折回来,顺这边山坡往这地方走,日头落山前准到这里。父亲还说,这是羊自己走出来的道,不是人指定的,也不是人调教的。因其并无路形,人是看不出来的。有些年轻人不懂,对羊总是不放心,怕跑远了跑丢了,就跟着羊群满山跑,一边扔石头,一边不停地大声吆喝,气喘吁吁,满身大汗,衣服和鞋也划破了,还愤怒地对温顺的羊大骂不止,一会儿说要把羊的妈怎么了,一会儿又辱及羊的祖宗,或诅咒羊们死去。羊被不停地驱赶着,满山坡跑,却吃不饱肚子。结果人把自己累死累活,还怪羊不听话。羊呢,说人瞎指挥。我问父亲,羊为什么会老老实实地走这条无形的路线,他说不知道,还说人不知道的事多了,羊比人懂羊道。

多年来,我仍然想不通,最初羊是怎样设计并走出来这条羊道的,就像经济学家说的那只看不见的手,神秘而简单,简单而神秘。不信不行,不服不行,否则出力不落好不说,羊还要遭罪。人羊不和,两相伤害,人怪羊不听话不争气,没有别人的羊群惹眼,羊嘴上不说,心里却怨恨主人,想不明白生产队长怎么就派了这么个人来,谁更适合放羊,应由我们羊说了算!

在羊回山的地方等不费劲,但我还是想下到沟底去,那里有水。从寺上把羊赶到坡上后,沿着小路往前走,还没到沟底,就听见了水鸣声。循着水声,看见一面黑青色的笔陡而光滑的石壁,石壁上一股白色的碗口粗的水流倾泻而下,直砸到底部的深潭,潭水一波又一波一圈又一圈不停地向外漫延,潭边的一丛草碧绿茂盛。再看这面石壁,被水流冲出一道更为光滑的水槽,任谁见了都得惊叹自然的力量,为水以柔克刚的执着所折服。

这一道溪水向南流去,流到清水河,再不远就到了黄河。而上游是由两条溪水汇集而来的,再往上,还有更多的小泉小溪,支流众多,不断汇合。大河在下,而支流在上,小河水丰大河才能奔腾,所以,大河不可傲慢,忘了本源,小河也不必自卑。山涧的溪水离出水的源头近。

石壁上头这一段小溪,有几个水潭,都不大,也不深。羊大的石头一个挨一个,牛大的石头这里卧一个那里蹲一个。最大的一块巨石,长丈余,宽三四尺,顶部平展,像一个长方形的石桌。这些石头也全是光光溜溜的。从山上下来,迫不及待地浸入清澈的潭里。因山和溪边荆棘的的遮挡,这里的水多在阴影中流淌,再热的天也是凉凉的,刚入水,定会打个激灵。泡一会,再爬到流淌着的溪流下边,让水流到嘴里,饱饱地喝一肚子,从里到外,通透舒服。把脱下的衣服浸进水里,在石头上使劲揉搓几下,再用个小石头作杵子轻轻砸两下,漂净了,铺到石头上晾干。然后就爬到那块最大的石桌上,石头仍有温热,洇出的水印转眼退去。仰躺下来,看着不大的一片天空。两边山峰夹立,太阳照在东面的高山上。一会儿隐约看到蓝天上的一颗星星,一会儿看一片悠闲的白云由一座山化为一条狗,又把一条狗变成一只羊。我静静地躺着,听着溪水从身边流淌,就想,这高山上的水眼里哪来这么多的水,日夜不停,无穷无尽?好像老师说过,地上的水蒸发到空中,就会变为降水,补充给小溪河流。这样说来,他们到底哪个才是源头呢?这样想着,越想越远,越想越多,看到了涓涓细流、江河湖海,山雨欲来,突然一道闪电,接着一声炸雷,我的梦醒了。

羊早就从下边的溪边饮足了水,按以往的路线边吃边走。我也 醒了,再喝几口水,穿上还没干透的背心裤衩,凉凉的很舒服。走吧!到那个地方等羊去。 话说完了,却又想起一幕。中秋节或十月初一,庄子上总要宰杀一只羊改善人的生活。杀羊不难,但也不是谁都能杀的。将一只早就看好的羊牵来,摁在屋前的石板桌上。羊满眼惊恐,预感大限将至,咩咩哀鸣着。几个人刚将羊放倒,见邻庄上来了一人,大家就说,把式来了!提刀的那个人谦让:叔,你来!边说边递刀子。那人却说,不行!我不敢杀羊。旁人说,你杀猪是行家,还杀不了个羊?那人说,这不一样,猪杀死后眼睛就闭上了,羊杀死了眼睛还是睁着的,我看着害怕,心里发毛,所以我从不杀羊。众人听了发笑。拿着刀子的人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利索地将羊杀了。

那一天,小庄子的上空和旮旮旯旯里,到处能闻到浓烈的羊肉香、羊肉腥……[1]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