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關腳下(張春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雄關腳下是中國當代作家張春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雄關腳下
天藍的讓人眩暈,雲寂寂的一動不動;人一發呆,時光也就靜止了一般。有風拂過,雲偶爾動起來,讓人懷疑,飄蕩起來的是自己,而不是雲。
前方橫亘着的,是威武雄壯卓爾不群的箭樓,箭樓通過巨石和磚築起的城牆繼續延伸,看不見頭,也望不到尾。身後是寬闊的廣場,廣場的盡頭,是復建的山海關總兵府。即使走到這裡,即使踮起腳尖,還是看不見「天下第一關」那幾個字。此時,天還是那麼藍,雲還是那樣得寂寂,巍峨的雄關城樓還是那樣霸氣地橫亘着,護衛着它一樣巍峨的城牆還是神龍不見首尾蜿蜒曲折地盤旋着。所有的所有,都讓人感嘆到個體的渺小。渺小的可憐,渺小的甚至不如滄海一粟,甚至不如一瓢水中的萬千蟲兒。
身後的總兵府,當年是雄關的中樞和指揮中心,雖說是復古建築,卻也隱隱流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威嚴,依稀有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氣魄。總兵府的牌坊上,書寫着「鎮東威遠」四個讓人盪氣迴腸,壯懷激烈的大字,似乎訴說,雄關的前世今生,都與這四個字、這裡的人有關係。
明末的時候,這裡原本也居住了不少的風雲人物,演繹了慷慨壯烈的歷史悲歌。袁崇煥、熊廷弼、孫承宗、洪承疇等,走馬燈的輪換;最令人唏噓不已、最令人唾棄咒罵的,還是吳三桂。大明王朝苟延殘喘的那段時光,吳三桂曾經也是鐵骨凜凜、一腔熱血的漢子,也有家國天下的情懷,也有丹心寫汗青的壯志凌雲,所以在雄關護佑下,多次阻擋了外族入侵的步伐。而一旦個人私慾膨脹,民族氣節喪失,雄關在他眼中,不過是石頭堆砌起來的一層紙。私慾如洪水滔天的他,「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放縱了心裡的魔,打開了都說是固若金湯的城門,人也就被永遠的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雄關還是雄關,寂靜無言,以不變應萬變的姿態,漠然注視着他的匆匆過場,注視着世道的紛亂無常;而守衛它的人們,因為一念之差,瞬間完成功臣與罪人的轉變,血淋淋的清晰。
離開總兵府,回身向箭樓走去。因自己的前行,似乎覺得雄關在後退。箭樓下,雄關的大門是敞開的。門洞底下,有經商的人,穿了古時的衣服,端坐在那裡,叫賣通關文牒。果真有人過去,笑着買了一張;而叫賣的人,則是一臉嚴肅的問了買家的名字,然後用毛筆寫小楷,一絲不苟、恭恭敬敬地填寫,填好後,告訴買家,可以出關了。
出關了?出關就意味着離開中原的家,踏上關外的路。一腳踏出去,可能就是兩種人生。忽然想起歷史上的亂世,自己的先輩們,不也是一次次無奈地演繹着向北方、闖關東的悲歡離合嗎?因活下去的渴望,他們不得不挈婦將雛,一路蹣跚,奔波而去,哪怕前方是不確定的未來,哪怕前方有更多的淒涼,更多的悲哀。料想,出關後,他們回望雄關,更多地是淚水漣漣,更多地是依依不捨。這時的雄關,分割開來的,是回家的路;分割開來的,是以前的艱難困苦,而割捨不斷的,是那永遠的濃濃鄉愁。
過了城門門洞,前邊卻無路可走,已到盡頭。有幾條石頭板凳,供走累的遊客歇腳。想不到的是,這狹小的空間裡,矗立着一塊石碑,石碑上鐫刻:孟姜女哭倒長城處。這厚重的如同銅牆鐵壁的長城,是如何被哭倒的呢?當年的孟姜女,為了尋找新婚三天後就被迫去修長城,從那就杳無音信的丈夫范喜良,真的是在這樣的城牆前,痛哭了三天三夜,直哭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直哭的長城倒塌八百里,露出范喜良的屍骸嗎?據說這痴情的女子,埋葬了夫君之後,也跳海殉情了。雄關的附近,還有紀念她的廟宇,廟宇里,有「秦皇安在哉,萬里長城築怨;姜女未亡也,千秋片石銘貞」的楹聯。雄關、城堡,或許可以擋住百萬甲兵,卻擋不住人間的真情。
爬台階,登上了城牆,城牆的寬闊讓人瞠目。極目遠望,關外的原野無邊無垠。來到門樓前,終於看到「天下第一關」的匾額。匾額高懸,氣勢恢宏,字是楷體,乃明代著名書法家蕭顯所書,筆力蒼勁渾厚,與城樓風格渾然一體。有人說,匾額乃後來複製,原來的真品,被當年侵華的日軍運回了日本,聽後,讓人唏噓不已。
門樓前,有提供拍快照服務的,他們會領你選取最好的角度,拍出最合適的畫面,然後用前邊寫着「不到長城非好漢」,後邊寫着「愛我中華,修我長城」的畫片設計好,把你的影像放在正中間,再讓你簽上自己的名字,塑封了交給你,讓你忽然會有點小激動,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好漢,而不同於那些嬉笑着自己拍照的如織的遊人。
走下城樓,裹挾着潮濕的海的味道的空氣撲鼻而來。知道,不遠處就是明代萬里長城的最東頭老龍頭,老龍頭再往東就是天然的屏障,浩渺的大海。老龍頭的澄海樓上,是懸掛着「胸襟萬里」的匾額的。這連綿起伏的萬里長城,跨越了山、海與平原大地,應該有萬里的胸襟,而這萬里的胸襟,也不過存在於人的一念之間。
忽然覺得,歷代的人們,都盼望着雄關如鐵,其實他們不懂,比如鐵的雄關還要堅硬的,是人的心。[1]
作者簡介
張春彥,山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