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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死在河床上(雪夜彭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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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死在河床上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魚兒死在河床上》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魚兒死在河床上

跑在寂寥的河床上,看到死去的魚。

魚只殘存了鱗片和骨構,肉體是早已沒有了,但形象是完整的。

這樣的景觀不由讓我停下腳步,細細地打量,細細的思量。風微微來,雁悠悠地鳴,東來的光是暖色的,一切都安好。魚兒也安好,軀殼在這裡感動一個人,魂兒不知在何方,這是魚的緣分,也是看到魚的人的緣分。

我孩提是釣過魚,上過鈎的只是麥穗魚和鯽魚,那時我坐在烏桕樹下,夏風把洋辣蟲的毛吹落,掉到我身上,那就有紅而且厚的疹,搔着搔着麥穗魚就上鈎了,提起竿多半是空,麥穗魚太鬼精了,倒是鯽魚有些傻笨,雖說很少咬鈎,等你讓洋辣子整得沒了耐心的時候,一條不小的鯽魚就跟你走。

還有蝦,還有豆娘的前身蠆,那得等到池塘幹下去,小屁孩下去也不會淹死,大家都去捉魚。多半空着手;也有用土箕的;筻當然是最好的漁器,少有人家有。水渾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會看到蠆,我們把它叫哈巴子,捏着哈巴子的身子,逼迫它把藏在胸前的長嘴吐出,這明明是欺負它。那時候我也品味到了哈巴子的怪異和可憐。想到哈巴子如人一般到世上來,卻要受人的欺負,就憤慨世間的不公。也曾猜測哈巴子的使命,幻想哈巴子真的如童謠里唱的來世間攀罾,不知道它會變成豆娘,豆娘是比蜻蜓還艷美但身子比蜻蜓小許多的精靈,吃蚊蟲的卵,原是拯救苦海人生的聖物。

我把蝦、鱉、蠆豆歸為魚,不要指責這生物學裡的錯誤,我這只是一種意念。魚族生活在水中,演繹水中的世情,億萬年如是。

我喜歡將捕來的魚蝦用水養着,希望魚蝦陪着我做不會長大的鼻涕蟲,我給魚兒食吃魚兒不吃,過不久魚兒就會死,落寞的我並不知那是因為什麼。

少時的我也曾以為魚兒不知道疼,看人殺魚,一刀下去,開膛破肚,魚兒無非撣撣尾,臉上沒有表情變化,黑亮的魚眼如故,好似歲月安好如故。

大概成人也一樣認為殺魚沒有罪過,殺了魚,煮了魚,一家人吃得噴噴香,把魚骨吐在地上,讓貓兒吃嗟來之食。差不多所有人都把這看作溫馨的情景。

甚至把魚兒殺了,用鹽醃了,把魚體串起掛着晾曬,冬天萬物蕭瑟,農家會把魚乾取下蒸着吃,說是把瓦屋頂都香破了。當然,這也是詩說農家歲月,鋪陳人世間許多美好。

魚兒無痛,人得吃魚,吃魚是好日子理應有的事兒,這樣的思維在人世間蕩漾。

千山鳥飛絕

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

獨釣寒江雪

畫家把這靜好的歲月畫下,那人心無雜念,那人心存菩提。釣竿彎彎,絲線纖纖,畫倆圈,是漣漪。

張志和說:

西塞山前白鷺

桃花流水鱖魚

青箬笠

綠蓑衣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多麼佛系的人,不摻和人世間的爭鬥,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一個人坐水邊垂竿。

黃庭堅讀了這些字,想起了什麼,就在字網裡插了幾句話,這樣說:

朝廷尚覓玄真子,何處如今更有詩。

好似在附和歲月靜好,朝廷在尋覓玄真子,那當然人家到處都是詩話了,誰知後面冒出的兩句,硬是當人頭頂猛敲了一棍。

人間底是無波處,一日風波十二時。

說話者的立足點,眨眼換了。

人的世界裡,好似是沒有風波,但魚的世界裡卻充滿了欺騙、陷阱,而這惡行來自人間。看似太平歲月,免費的午餐就擺在那裡,其實那是一個偽裝的餌,誰敢隨心吃下,那就得被鐵器穿身,受盡折磨,為人刀俎。這樣的情況不是偶然的,「一日風波十二時」。

讀了黃庭堅的插話,我再不想畫《獨釣寒江》,一個人冒着嚴寒,修行般去做着看似安閒的事兒,其實是去耍惡毒的陰謀。

佛徒說三生,說今生福乃前世修,今生積德修來生,篤信人是永生的。這個說法看起來是荒謬的,但從哲學的角度想,也錯不到哪裡去,一個生命的滅亡,另一個生命的誕生,看似毫不相干,在造物主的眼裡,完全可以看成新生命是前一個生命的延續,是與不是,本質上並無區別。

一個釣魚人死了,一條魚誕生了,這就是前世今生。釣魚人,你變成了魚。天哪,怎麼變了魚呢,變作豬八戒跟唐三藏去取經也可以呀,變不了帝王,變不了美女,變作一個漁夫做做阮小七也行啊,真不行變作一隻快樂的小鳥也好,怎麼變了一條魚?呵呵,魚兒挺好呢,自由自在地在水中劃呀劃,能變作一條鱖魚更好,那就天天肉食,妻妾成群啊。是啊是啊,還有免費的午餐呢,鈎兒彎彎看不見,所見正是太平年……要是沒有為人刀俎的事兒多好,問題是,人世間就是這樣啊,惡毒無比的事,在人眼裡不定是歲月靜好呢。

走在河床上,看到了萬古憂傷,看到了無盡的死亡,蚌死了,殼裡只有沒有腥味的泥,風雨把蚌殼給蝕掉了,露出石灰質,那是一首以白和黑為基調的輓歌;魚兒有了繁複的世間看不到的形狀,靈魂不在,但靈魂的痕跡尚存,這是一幅似靜還動的畫,奮力的鰭、擺動的尾、畫一般規整的鱗片、打量世間的眼……看着看着就有了對生命的感動,多少故事曾在這裡,就是這一條魚,一隻蚌,也能寫一部厚厚的《世間煙火》……

因着什麼樣的魔,或許魔也並不存在,百年不遇的乾旱出現了,魚兒失去了水,生命被迫擱淺,痛是有的,淚是有的,要說的話也是有的,生命的故事被迫謝幕,既然這麼寂寞,那就這樣吧,魂與不魂都無所謂,這個故事結束,新的故事又產生。

魚兒死在河床上,對魚來說,這是最體面最有善緣的死法。

有緣人看到河床上死去的魚,一條一條又一條,觸動了敏感的心,拍下那另類的美,想着那並不另類的事,沐浴着寂寥的風,寫一首《魚鱗如畫在河床》。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