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凝真情(丁尚明)
作品欣賞
「一片冰心」凝真情
初秋,我所居的黃河口依然酷暑難耐,無論你是行走或是靜坐,反正眨眼間就汗濕衣衫。心煩氣燥之際,微信中傳來一條信息:哥,我的散文集《一片冰心》(線裝書局)出版了,已快遞給您,請您指正。信息是湖北秭歸女作家鄧貴環發來的,應當說我對這個模樣俊俏、身材小巧、聰慧過人的鄧貴環是熟悉的,我對她的文字是熟悉的。欣聞她的散文集出版問世,我為她高興,我期盼着早日捧讀這本書。
我終於收到了這本書,封面看上去淡雅而凝重,恬靜而律動。豎排的女子頭像和宋體的「一片冰心」分列左右。 雖同方寸間,卻遙遙不相聚。於是乎,那女子清澈、明亮,又滿含憂怨的眼睛,就永遠地瞄向那個美化的「心」字。盈盈顧盼,望穿秋水。女子的「一片冰心」誰人知?女子的心思誰人懂?我依稀覺得那個至純至美的女子是鄧貴環又不是鄧貴環。追憶與鄧貴環的過往,重溫她的某些篇什,我在尋找答案。
說來,與鄧貴環的相遇相識,源於「新銳散文」平台。記得2017年春節期間,受平台主編劉莉女士委託,我對1月份第四周平台所發的17篇文章進行點評,這其中就有鄧貴環的《婆母,今又過年了》。後來,在一次採風活動中我們又有了一面之緣。就這樣,這個來自長江三峽、屈原故里、昭君同鄉的女子走進了我的視線,對她連同她的文字,也就有了更多的了解。
鄧貴環出生在鄂西素有「秭歸青藏高原」之稱的磨坪山里,在那個叫做娃娃寨的村子裡,在父母的寵愛和哥姐的佑護下,她度過了快樂而憂傷的童年。那被大山環抱的娃娃寨,那布滿青苔的山間小道,那鐫刻着歲月印痕的老屋,那父親穿過的草鞋和母親長滿老繭的雙手……承載了鄧貴環太多童年的記憶。目睹了大山的貧瘠和父輩的艱辛,長大了一定要翻越大山離開娃娃寨的念頭,便在她幼小的心田裡瘋長開來。鄧貴環畢竟是大山的女兒,大山的峻秀滋養了她的容顏,大山的堅韌剛毅,同樣賦予了她威武不屈、勇往直前的性格。終於,她就像一隻羽翼漸豐的百靈鳥,歡唱着飛出了大山,飛出了娃娃寨。無論何時何地,她一刻也沒忘記大山的囑託,拚命地吮吸着知識的玉液瓊漿,終於,她「飛」出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年輕的鄧貴環很早就成了一名高級教師,屢受褒獎,出版了教育專著。在文學創作方面,也成績斐然,成為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
二
《一片冰心》在手,我似乎不再感覺酷熱,其實,這只不過是一種錯覺,只不過專注書中,胸腔掠過絲絲清涼。
這本書囊括了作者近幾年創作的80多篇文章,其中,不少篇章我已稔熟於心。這些篇章猶如傳唱鄂西大地的「龍船調」優美動聽,又如三峽間迴蕩的「縴夫謠」高亢嘹亮,但每一詞句每一段落均如磨坪大山裡的涓涓細流,滋潤着我的心田。
墨韻書香,尺牘情長,我深深被書中蘊含的濃濃情意所感染,我不由跟隨這含情滴淚的文字在時光的隧道里往返,我與作者一道回望故園。在那陡峭的山道上,撿拾《行走的記憶》,看一眼《老屋 老家》,欣賞一下《我家的藏寶》,重溫一下《一個遠去的皮影夢》,和哥姐一起《推磨》,看着母親《熬糖》,咀嚼那香甜的《瓦栗子,錐栗子》。《娃娃寨,一個寶寨》,正如鄧貴環所說:「長大的我離開了大山,我的父母也離開了我,但他們以血液基因的形式,永存在我的身體和生命里。我決定,我要用我的一顆心、這雙手,去抒寫這座生我養我的大山和生我養我的父母。」
記得,海明威說過,辛酸的童年是對一個作家最好的歷練。而童年的痛苦記憶,往往與故鄉又有着緊密的聯繫。的確,像舍伍德·安德森、弗蘭納里·奧康納,以及魯迅、茅盾、莫言等他們的絕大多數作品,無一不是舔舐着童年與故鄉的痛苦寫作而成。的確,外邊的世界很精彩,他鄉的風景也美麗,但人們更痴愛自己的故鄉,更愛吃故鄉的粗茶淡飯,更愛聽鄉音鄉韻,那是因為故鄉永遠是我們的根。
在文學王國里,那些中外文學大家為我們樹起一面旗幟,這旗子指引的方向就是故鄉,正如散文家劉亮程言:「故鄉對中國漢民族來說具有特殊意義。我們沒有宗教,故鄉便成為心靈最後的歸宿。」
從鄂西磨坪大山深處走來的鄧貴環,很自然地把筆觸伸向生她養她的娃娃寨,伸向天真爛漫的童年少年,伸向那裡的綠水青山、一草一木,無疑是最正確的選擇了。於是,我們也就欣慰地看到,在她豐腴肥沃的精神家園,遇見她親手栽下的《高山柳》《一棵野櫻桃樹》《會唱歌的鳶尾花》……在平台所發的鄧貴環的諸多篇什里,我幾乎都留言點評,現選取幾個留言摘錄如下:看得出鄧老師對身邊這幾棵高山柳懷着深深的情感,也正因於此,在鄧老師的飽蘸深情的筆端,高山柳一年四季的各種姿態才得到很好地呈現。這幾棵紮根在磨坪中學的(因規劃修路後來只剩下兩棵)高山柳歷經70年的風雨滄桑,雷電霹靂,依然茂盛地生長着。柳樹,是春天發芽最早,秋天落葉最晚的一種普通喬木。而她們已不單純是普通的柳樹了,她是一代又一代磨坪師生的精神圖騰,也正激勵鞭策着這所學校的全體師生:老師似園丁嘔心瀝血培育學生;學生像小樹奮發努力渴盼成才! 巍巍高山柳,濃濃桑梓情。生在大山里,長在人心中。高山柳,讓人如何不愛她!(《高山柳》)
這棵野櫻桃樹生在於大山深處,也在作者的心裡一年又一年花開花謝,開花結果。這棵見證世事滄桑,陪伴作者度過童年時光的野櫻桃樹,儘管它的果實是酸澀的,但它畢竟以自己的姿態立於天地之間,勇敢地向上生長。如作者所言「開出艷麗自己也悅目他人的花朵,結出嘉獎自己也生動秋天的果實,竭力活成了一道自己的風景。」 此文絕妙處在於:借文抒懷,借樹喻人。是的,再不起眼的野櫻桃樹也會成長,也會一樣的開花結果,其實人莫不是如此,我們定當從這棵野櫻桃樹上感悟些什麼。(《一棵野櫻桃樹》)
三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鄧貴環深諳,作為女人,在完成本職工作和搞好文學創作的同時,還擔當着妻子、母親、女兒(兒媳)多重角色,把這些角色演繹好,才是一個合格完美的女人。
的確,從《一片冰心》中看到了一個真實完美的鄧貴環。她對父母、婆婆的孝感天動地。「我家住的那裡,出門就是一座大山,有太陽的日子,早上九點鐘陽光還照不到我家的房頂。冬天裡別處的雪早已融化,地面都幹了,我家院壩里還是厚厚的積雪。我想,要是他們在好一點的地方有住房,有土地,付出辛苦就有收穫多好啊!「於是,在學校附近,她給父母買了一處房子。」那是一棟大三間的土坯瓦房,房子寬敞,周圍也敞亮,房前的院壩差不多有二分地。房子下面是石山,地基穩固,地勢也好,下再大的雨也淹不着牆腳。 當時我們一點積蓄都沒有,只好到處借錢。親戚,單位,都借了,終於湊齊了錢,買到了那棟房子。」(《媽媽,我還想做你的「恩人」》)「 她查出病來之後,住了一段時間醫院,效果並不太好。後來聽說國外有一種藥物能夠延長生命,可是這種藥價格昂貴,還不是對每一個這樣病情的人都有效,得碰運氣。而且,即使有效,在服用半年之後也會產生耐藥性。我們買了一瓶回來吃着試試,一吃,效果竟然很明顯。就這樣,我們一天不落地給她買了吃。可是剛剛到半年,藥物的耐藥反應就出現了,最後病情終於不治。」(《婆母,今又過年了》)
鄧貴環只有一個寶貝女兒,她的文章和微信所發圖片中,關於女兒的內容很多。如今,她的寶貝女兒已是中國人民大學的研究生,女兒的成長自是得益於她這個優秀的母親,她對女兒坦露出的那種殷殷舐犢之情令人讚嘆動容。這篇《上帝有一雙溫暖的手》,記錄了在女兒三歲、五歲、六歲、九歲、上小學、上高中、上大學的點點滴滴, 這些陳年瑣事,我想一般人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鄧貴環卻如數家珍一般鐫刻於心。我感動於鄧貴環對女兒的那種「潤物無聲」「見微知著」的愛,艷羨她的寶貝女兒擁有一個即是摯友又是良師的偉大母親。文章最後寫道:寶貝兒,我希望你在努力學習之餘,別忘了認真地談談戀愛,收穫學業,也收穫愛情,成就一個更加幸福豐盈的人生。我相信那個疼愛你、呵護你,而你也愛他的好男孩,正在向你的方向張望。親愛的寶貝兒,今天的你讓我們看到,童年時候每次都能讓你化險為夷的那雙溫暖的手,如今已經成了你自助助人的手,你正在用你這雙還不十分有力,但已經很有溫度的手,在努力成就一個卓越的自己,也在拉那些需要拉一把的人。
我的母親早已作古,人逾半百的我輕易不再流淚,但讀鄧貴環的這篇文字,我竟淚流滿面。
此刻,黃河口秋風乍起,天空中飄灑起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天地間一片澄清舒朗。憑着秋風秋雨,我也借「一片冰心」,遙寄三峽畔的鄧貴環,願她在漫漫的文學之路上: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1]
作者簡介
丁尚明,男,山東東阿人,部隊轉業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