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屁股” 那年 那事(下)(杨宝军)
作品欣赏
“光屁股” 那年 那事(下)
看到这个标题,如果不是土生土长的泰州人,恐怕会一头雾水,其实摸“河歪”就是摸河蚌。水乡港汊密布,河沟纵横,我们童年的“必修课”里,下河摸“河歪”是万万不可少的。
夏天的中午,烈日炎炎,知了乘着热浪引吭高歌,麻雀蹲在高处乘凉,蜻蜓低飞在河面点水消暑,我的心早已飞向河边。父母亲一下田,我就和四五个“光屁股”到河里扎猛子,用毛巾捞白米虾,里下河一带有谚道:“先吃头,后吃尾,吃了以后会游水。”
经过捞白米虾“热身”,接下来就是摸“河歪”了。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的家乡,水连水,沟接沟,清澈、恬静、碧水悠悠,远远看去绿得像一条翡翠色的绸带,蜿蜒曲折地将整个村庄抱入怀里。河里盛产各种各样的水产品,单说“河歪”就有三种:一种是本地“河歪”,壳子薄,色微黄;另一种是“海歪”(海歪,方言,即珍珠蚌),壳子坚硬,呈黑色;第三种是“鳜鳜歪”,又称“老拱咀”(“鳜鳜歪”,方言,即小贝壳类),约莫成人中指长,刀不好劈,煮熟后,硬壳子自然分开露出贝肉。
“河歪”一般喜欢在水草密布的浅水边或四面开阔的河滩上活动。浅水边的“河歪”用手摸,深水区或河滩上的“河歪”要用脚趾在河床上探寻。刚开始经验不足,摸到的东西乱七八糟,特别是河床上瓦片,一面光滑似蚌,但拿上来一看大失所望。后来,有了经验,渐渐知道两面都是椭圆的才是“河歪”。
为安全起见,我们两个人一组沿河坡两侧由近向远摸,人多时划分河段摸。每人推着一只面盆(洗脸的木桶)或是提量(提水的家什),用来放“河歪”,如果是临时起意,那只能脱下裤子来装了。
本地“河歪”和“鳜鳜歪”容易摸到,因为它生长在较浅的河床上,只要用手和脚判断它两边是否光滑,符合椭圆型的即是。摸“海歪”比较麻烦,它的外壳很难确定,一般生长在硬质河床的深水处。有的海歪把身躯藏在河泥里,上面只露出一点点鳍嘴,这种“海歪”踩在脚底下,一般人还以为是不起眼的瓦片、碎玻璃或其它杂物。只有用脚趾仔细探究,然后攻猛子下去用手探查才会知道真相。当确信是“海歪”时,那就一个猛子下去,前后左右扳动几下……一个又大又重的“海蚌”便手到擒来了。对于那些插得很深的“海歪”,用脚是撼动不了它的,那只能靠好的水性摸取它。潜扎到水下摸“海歪”不是件容易的事,人有一定的浮力,倒插在水中,为了平衡浮力,双脚必须在水面上不停地打水,使身体不至于浮上水面。在水下要用手左右摇晃“海蚌”,等“海歪”与河床有了缝隙,再下去抠。如果抠不上来,必须继续下去晃动。一般一个猛子下去“海歪”是“请”不上来的,非得“三顾茅庐”才行,有的甚至要扎五六个猛子。这种情况下摸上来的“海歪”多半特别大。同伴中有人摸到大的“海歪”,便大声惊叫:快来看啊,我摸到一个大“海歪”。我们往往会一齐游到他身边饱一饱“眼福”。
摸“河歪”,最怕牛蜢(叮咬牛身的一种蝇,银灰色,比苍蝇大得多)叮咬,也不知怎的,我们刚下水不久,牛蜢就在周围不停地飞来飞去。尽管我们不时地用手往身上泼水,或扎猛子躲在水下,讨厌的牛蜢还是盘旋在水面,一旦有人浮上来,它们便前赴后继地扑上来……赶不走的牛蜢极大地分散了我们摸“河歪”的兴致。
为了多摸些“河歪”,有时我们成天沤在水里,手脚都白了,腿脚被蚂蝗叮出血来,甚至被水中的鸭虱子惹得浑身搔痒,大家全然不顾。最快乐的是我们共同分享成果的时刻。黄昏,太阳西沉,摸到的“河歪”装满了面盆(洗脸的木桶)提量(提水的家什),大家一一倒在地上,然后从大到小地分成与人头相等的数堆,由领头的做阄让大家抓……
望着分得的“河歪”,我心里美美的,晚上一家人又有可口的下饭菜了。不过,父亲收工回来免不了一顿臭骂:“不听话的东西,你整天魂落在河里。前家的扣羊和后家的大牛都是下河淹死的,你知道吗,以后不许下河摸河歪!”
天下母爱最伟大。此时,见我站在一旁不敢吭声,母亲悄悄将“河歪”劈开洗净,做成“白烧冬瓜‘河歪’汤”、“红烧‘河歪’老咸菜” 等。煤油灯下,看着父亲一边呷着小酒一边美美地夹上一块“河歪”肉,我心中特有成就感……
待到第二天,父亲的训话,早已丢在脑后。只不过不摸“河歪”而己,而是游河偷瓜或寻洞掏蟹去了。
童年的夏天,泡在家乡的小河里,我们享受着河水的抚爱,波浪的亲吻, 水里的趣事总也说不完……
如今,家乡的河水依旧哗哗的向前流淌, 只是岁月蹉跎,物是人非,下河的人少了, 不是不想, 而是河水不再清澈, 河床上多的是污泥、玻璃、瓦砾、塑料薄膜,再难见当年孩子们嬉水打闹、摸鱼摸虾、扎猛子、打水仗的欢乐身影,人们望河兴叹, 摸 “河歪”的趣味也许只能定格于童年美好记忆中。
作者简介
杨宝军,笔名,月光岩。甘肃省天水秦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