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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寒夜聽「河笑」(36)(李彥良)

三九寒夜聽「河笑」(36)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三九寒夜聽「河笑」(36)》中國當代作家李彥良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三九寒夜聽「河笑」(36)

當幾年前的太平洋海嘯出其不意地向人類襲來,向人們提出挑戰時,我不由地想起童年經歷過的松溪河「河笑」。「河笑」,是我童年時常聽老人說,但只親身經歷過一次,而且至今也解釋不清楚原因的溪水夜半流凌造成大面積成冰的現象。

在我的童年記憶里,東冶頭村前的松溪河一年四季都有變化。

春夏兩季,多是風平浪靜的。水彎彎,波粼粼,河青菜(一種圓葉的水草)一簇一簇的,魚兒、蝌蚪和青蛙在水草里捉迷藏。岸邊的蘆葦高高的,裡面藏着小鳥,風吹時,颯颯地響,但葉子很硬,不小心就會把手割破。河邊的沙灘里,芨芨草馬蓮草,一蓬一蓬的,叫不來名字的小蟲子竄來鑽去。有時候還會在草叢裡碰見嚇人的水蛇,一眨眼的功夫就飛快地竄到河裡昂着頭遊走了。河兩岸的莊稼享受着得天獨厚的河水滋潤,總是勃發着生機。小孩子跟着媽媽到河邊洗衣服那是非常愉快開心的事。逮小魚,采鮮花,撿石頭蛋蛋打籽,在岸邊平緩的沙地上開渠栽樹壘房子,過家家……松溪河給了孩子們無限的樂趣。

可到了夏秋時節的發洪水時期,松溪河就不那麼可愛了,似乎總在發脾氣,總喜歡出其不意地襲擊人。特別是在「八一」前後,也就是在立秋之前的那段時間裡,優雅的松溪河似乎三天兩頭地發洪水,洪水一發,松溪河的流量一加大,河水好幾天也澄不清。更可怕的是這裡的天氣晴晴朗朗的,而河的上游下了雷陣雨,想也想不到就發洪水了。結果,不是沖走了正在河邊洗衣服的婦女和玩耍的孩子,就是把到河南岸地里勞做的人截住了,他們到了晚上,如果還不敢過河,自然也就回不了家了。最危險的是正在過河的人如果遇上洪水爆發的河頭,裹夾着上游的泥沙洶湧而下,很可能就會有生命危險了。在離我們村不到十里路的一個小山村就發生過老師帶着小學生在松溪河南岸采黃花(一種藥材)被洪水沖走的是事件。教訓慘痛,回想起來都覺得可怕。

聽老人們說,從古到今,松溪河沿岸就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河岸兩邊的村子有自動「報河」的義務。所謂「報河」,就是看見自己的村前發河了,就立馬向下游大喊:「下來大河啦!下來大河啦!」直到河下游有人接應上。以此來警示在河兩岸幹活的人們注意安全。如果遇上連陰天,久雨不晴,那就得有抗災的準備,村幹部就組織民兵在岸邊觀測汛情,日日夜夜不離崗,危急關頭還鳴槍報警。當地人叫洪災是「發大水」。回憶起小時候的發大水來,確實可怕。村前面的河灘成了汪洋大海,莊稼地被洪水淹沒了,公路被洪水沖壞了,河邊的民宅院落被洪水浸塌了,或沖走了,受災的人們就只好擠到住的高一些的人家裡去避難。等到雨過天晴,河水泄去,河灘里滿目狼藉,上游衝下來的東西什麼都有,枋檁椽柱,門框窗欞,家什櫃瓮,樹木柴草,橫七豎八的,甚至有磨盤,碾盤。還有被洪水淹死的牛羊豬狗。膽大的人就到剛縮水的河灘撿拾被洪水衝下來的這些東西,放學後的孩子們也跟着,給家裡拾些可燒火的河淤柴。莊稼沒有收成了,大秋一過,就有從災區湧來的討吃要飯的人,拖兒帶女,哭哭啼啼,實是可憐。因此,在我記憶中,家鄉的人就常唱一首歌:「昔陽松溪河,年年遭災禍……」那淒涼婉轉的曲調我至今還會哼唱。

冬天的松溪河似乎溫順多了,溪流變緩了,河面結了冰,只有有泉眼的水深處還照樣長者一簇一簇的河青菜,裡面還藏着游着魚兒。河兩岸的河灘裸露着大大小小的石塊,荒草枯黃,河灘變成了一條從西向東的黃沙風道。拔地接天的黃風一整天地刮,旋風在河灘里旋着,扯起鋪天蓋地遮天閉日的黃沙塵,在天地間嗚嗚地鳴叫,讓人感到恐怖。有的時候,頭一天裡還河是河,岸是岸,灘是灘,可第二天再瞭河灘,冰凌便溢到了岸邊的田地里,變成白粼粼的一片了。人們說:「昨夜裡『河笑』啦,你沒有聽見?大概是在半夜時分,排山倒海的,陣勢可大了……」河還會笑?聽起來讓我不解。我瞭瞭那滿河灘的冰凌,想想夏天發洪水的樣子,心想這河既會發怒,又會發笑,怎麼和人一樣呢?不由地想:假如能夠遇上一次「河笑」,一定讓爹爹帶我到岸邊瞧瞧。

大概在我十來歲的一個寒冷的冬夜,我真的遇到了一次「河笑」。記得那天晚上,人們還沒有睡定,就都聽到松溪河發出的隆隆聲了。人們成群集隊地到打穀場邊上去張望,但天黑,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聽那驚心動魄的聲響。那聲音,確實有些特殊,像是風聲雨聲雷聲和波浪撞擊衝擊的聲音交加而至,仿佛就在身邊,禁不住讓人感到驚恐和害怕。人們斂聲屏氣,誰也不敢提議到河邊去看了,似乎都擔心怕被河神把魂勾走了。爹爹自然也不會帶我這個女孩子到河邊看「河笑」了。那隆隆聲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人們才都四散離去。到了第二天早起朝河灘一瞭,已經全被冰凌覆蓋了,田間的路也看不見了。我由不得問爹,「河笑」是怎麼回事?爹糊弄我說:「大概是河神爺趁着冬天不忙,在高高興興地搬家和熱熱鬧鬧地走親戚吧!」我說:「這個河神爺,搬家和走親戚也不趁白天!黑更半夜怪嚇人的!」爹說:「小妮子,啥也問。長大了好好念書,也許就知道為什麼了。」而後他不經意地說:「俺孩看哇——今年這河『笑』得厲害,冰凌都滿岸啦。來年的河灘地肯定收成好。」小女孩不諳事,長大後才慢慢懂得那「河笑」後的流凌對土地的耕作是有好處的。但當時的人們也確實弄不明白在三九嚴寒的大冬天,松溪河為什麼會有這種夜半流凌的現象。

長大後,我離開了家鄉,離開了松溪河,「河笑」的事早已淡忘了。即使常回家看望老人,可隨着松溪河的斷流,小時候的記憶也都遠去了。是前幾年太平洋海嘯發蘇了我童年的記憶。心想,小時候的松溪河「河笑」,似乎與和太平洋海嘯有同樣不被人們理解的道理。雖然太行山裡的小小溪流和浩瀚無垠的太平洋難以相提並論,但總是一種自然現象。雖然我至今也搞不明白那三九嚴冬里松溪河上游的水是從哪裡湧來的,但總是自己遇到過的一次夜半流凌造成大面積成冰的真實經歷。所以我也學着爹爹當年對我說話的樣子,對孩子們說:「認真地學習自然科學吧,大自然包羅萬象,裡面有無窮無盡的奧秘值得去探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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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彥良,山西昔陽人,1948年生。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