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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深愛藏鋤間(雷開艷)

且把深愛藏鋤間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且把深愛藏鋤間》中國當代作家雷開艷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且把深愛藏鋤間

——讀邱紅根老師《窗外的玉蘭花》

原以為是本詩集,因為知道邱紅根老師詩寫得好,但不曾想打開書本,才發現是本小小說。讀完此書,我的感覺是,承如邱紅根老師自己所言,「所寫皆日常生活。」三峽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教授及碩士生導師桑大鵬教授評寫《微末凡夫的日常傳奇》,也是此意。於是,我愈加驗證了一個道理:作為一名作家,更要有一雙善於發現生活點滴的眼睛。因發現而感知,因感知而記錄,因記錄感染更多的人,給予他們頓悟或啟迪。

桑教授對本書做了引導性的閱讀指向及專業的文學點評,對小小說這個概念做了較為詳盡的介紹,並對出現的新形態做了說明與探討。這些敘述對文學愛好者和從事文學創作的人一定會有所啟示與幫助。桑教授剖析講解了幾篇文章,如《溫暖的墳墓》、《驚魂一夢》、《窗外的玉蘭花》、《背着媽媽來洗腳》等。這些剖析能幫助讀者更深入地了解文章的深層次含義,從外至里,從而理解作者的精心鋪墊,恍然大悟作者的匠心。

桑教授剖析的這些文章可以說是本書的幾篇代表作,是桑教授針對小小說這個文體及本書特點的舉例說明。我想在這裡談一談桑教授未曾談到的本書中的一篇《明晃晃的鋤頭》。請作者及讀者朋友們指正。

相對於小小說這個概念,我更願意把它看成一篇散文。 因為小說可以虛構,而散文呢,即使虛構,也是在真實的基礎上稍作藝術化的處理。可能在我心裡,有許多的溫情,在看到此文時,悄悄被打開。

文章一開始寫,「是四姐最先發現父親痴呆的,坐在村口,忘了回家的路。」四姐以為父親是不是像多年前一樣,又撞了鬼了?腦袋一時糊塗了。可緊接着,四姐發現父親站在家門前的院子裡吃土,嚇壞了的四姐立即給當醫生的我打來電話,緊張地問父親是不是撞鬼了?學醫的我斷然不會相信,多半是得了老年痴呆症。我的話讓四姐的情緒緩和了一點。可沒過幾天,四姐又打來電話,父親把好好的萵苣苗全薅了。損失萵苣苗是小事,但父親的反常舉動着實讓我擔心。我帶上我剛買的第二本邱紅根詩集,請了年休假,立即回家。父親究竟是不是痴呆了?一波接一波的製造懸念,讀者的心跟着揪緊了。

我回到家,走進父親的房子,他正在院子裡磨鋤頭。「鋤柄斜着指向快正午的太陽,隨着鋤板一前一後的節律運動,鋤柄向上一推一送的,似乎父親是在用鋤頭柄捅太陽。」

讀到這段,我不知道讀者朋友們有沒有我這樣的感覺?92歲高齡且耳聾幾十年的父親,此刻,像一個活着的雕塑。歲月在他的身上烙下了滄桑的印記。這有節奏有韻律的,但又顯呆板的動作,也映襯了老父親似乎真的有病了。

「當父親看到我的一剎那,給出了我一個天真無邪的笑臉。」暖心又扎心的一幕。如若父親沒有痴呆,此刻他一定是高興無邪的,可能還會夾雜更多的情感,激動、埋怨、心懷愛意的指責嗔怪。這些複雜的人類情感,與現在的父親而言,只用天真一詞來表達了。現在的父親,他的世界變得簡單又純粹。

父親的一生,平凡又經歷坎坷挫折,命運之神給予麵包的同時,也布下荊棘。正值壯年時,患上耳聾,原本燦爛的前途黯淡了,一個人、一個家庭的命運就此改變。而今,年邁的父親每天做的一件事就是磨鋤頭。至此,父親的病得以證實,並且病情有進一步的發展。

作者姊妹六個,可父親誰也不跟,獨自在家生活,照顧父親的重任便落在了離父親家最近的四姐身上,而四姐家裡事情繁多,並不能時時照顧。四姐給作者講述,父親總是把菜園子的菜當成雜草薅了。其實這些都不是問題,真正擔心的是,如果父親一旦走丟了怎麼辦?現實的問題困擾着我。都說養兒防老,但是孩子們都各有各的事情,很多時候,實屬無奈。

作者在照顧陪伴父親的有限的日子裡,讀帶回來的詩集。可以說,是在一種焦慮、無奈又有些無助的心裡波動中,力求找件事靜下心來。及至,他讀到了《高光時刻》這首詩。這是在母親去世後寫給父親的。

母親去世後

獨居的父親才開始學種菜

九年,足以把一個農業上的生手

鍛煉成菜園子裡的熟練工

父親年輕時擔任過生產隊長

平時背着手喊工,叉着腰安排

儼然一位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

成績突出,年年受公社表揚

那是他的高光時刻

後來,因為車禍

從生產隊長位置上退下來

沒有活路需要安排。父親仍然叉着腰

他不屑於服侍自己

指揮過半輩子的莊稼

母親去世,好日子到頭了

——「人一輩子都需要成長」

放下架子的父親真可愛

前幾天回家

父親給我講他的種菜經——

要霜降了,蘿蔔要蓋上塑料薄膜

捲心菜要用繩子捆住腰

只要熬過霜降,菜會更甜

父親渾濁的老眼

在小村的夜晚分外閃爍

「退休後,你會用得上的!」

那神情,仿佛在晚年

又迎來了他的高光時刻

這首詩歌,濃縮了父親的一生。我大膽揣測作者在讀到這首詩後,對父親又油然而生的一種敬愛、疼愛、深愛的感情。這份感情從生活變成詩,又從詩歌里走出,融進生活。因為母親已去世,對孩子們而言,母親走了,還有父親,只剩父親。從此,兩個人的生活變成一個人的了,兒女們怎不掛牽? 對我而言, 母親去世後的情感欠缺能在父親的身上彌補一點回來,對自己也是一種安慰。可我因工作家庭的原因,又何曾多些日子來陪伴父親呢?

父親吃過藥後,病情有所緩解,並且能從被動吃藥到主動吃藥了,只是「父親依然每天會在太陽底下磨鋤頭,依然會藉助明晃晃的鋤板讓太陽的反光籠罩在院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一幅定格的圖畫,是父親心裡執着的意念。是父親大腦潛存的意識,藉助鋤頭懷念他的高光時刻啊,也是藉助鋤頭,打發母親去世後的孤獨寂寞的時光。

作者藉助父親病情的確認與發展,通過回憶現實的交替描寫,思想上起起伏伏。在文章的第五部分,情感自然而然大迸發。

「我在破舊的平房做了一個夢。母親在做飯,有幾個人在為母親修理窗戶。被驚醒後的我反思,難道每年清明節給母親燒的紙錢不夠用嗎?」這也許是違心的說法,但作者住在老屋裡,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物一件,都關聯着母親,如何不夢見她呢?

作者的夢還沒結束,「他看見菜地里的黃瓜、南瓜、紅薯、茄子、豇豆都長出了結實的腰板,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指責父親的鋤頭。鋤頭一如當年當生產隊長時的父親頤指氣使。主人讓我管理你們,看你們服不服?一場鋤頭與滿院子的菜之間的大戰開打了。我看着這些講理的藤子滿院奔跑,一把明晃晃的鋤頭在後面追趕,鋤頭跑過的地方,籬笆紛飛,我看見躲在地上的紅薯、黃瓜、玉米,也紛紛加入奔跑的隊伍。有幾個跑得慢的藤子被鋤頭劃傷,鮮紅的血水從綠色的藤蔓上滲出來。恐懼的我立馬加入奔跑的隊伍,好幾次我差點被鋤頭趕上,我分明感覺到身體被鋤頭白花花的光亮劃傷。」

好精彩的一段描寫!好熱鬧的一場大戰!這哪裡是夢呢?這是作者情感上的一次大碰撞啊。對母親的懷念,對不能時時照顧在父親身旁的自責、愧疚,對生活的無奈,對親情的依賴、無助等等五味雜陳的情感,統統變成了父親菜園子的那些未長大便被父親薅掉的菜,惶惶然憤憤然向我撲來。生活,其實就是一碗大雜燴啊。到一定的時候,藉助某樣東西,找尋到情感的釋放口。

而我,在那樣的惶恐里,父親的鋤頭一下變成了定心神鋤,成了吉祥物。因為醒來後的我查看周公解夢,夢見鋤頭的意思是,親人的病會逐漸好轉。事實也的確如此,父親的病真的日漸好轉了。也許是我的陪伴,讓孤獨的父親心裡又有了一絲慰藉。像生病的人補充能量後,病情會好轉一樣,更何況父親也的確是病了,只是父親從沒有對自己的兒女們說過。好轉的父親讓我不要為他耽誤工作,還有大量的病人要我去救治。這就是平凡樸實,又無私的父親。兒子是自己的,但是兒子也是屬於病人的。父親的形象一下變得高大起來。

情感爆發之後,終是歸於寧靜。文章最後,父親教我種菜園子,說,「你退休了,遲早要回來的,到時候我就把這把鋤頭交給你。」對父親而言,兒子們無論在外工作生活得多麼好,遲早回來才是命運的真正歸宿。他的家,永遠是孩子們歇息的港灣,是親情的流淌與無限延續。父親用一把明晃晃的鋤頭,詮釋了他的一生,鐫刻了他的人生哲理。這把明晃晃的鋤頭,種下了菜,也種下了愛。

而作為讀者的我,在作者這明晃晃的鋤頭裡,似乎看見了我年邁的父親。

我們,都是大千世界裡的凡夫俗子,愛着痛着,樂着苦着,我們品嘗着生活帶給我們的百般滋味。這把鋤頭,明晃晃的,照亮着父親、我、讀者,它讓窗外的玉蘭花開得更漂亮,更熱烈,清香更為瀰漫。[1]

作者簡介

雷開艷,網名晨曦,夷陵區作協會員,賣花之餘,塗鴉文字,朗誦詩文。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