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仙境喀那斯(杨晓景)
作品欣赏
人间仙境喀那斯
古老的阿勒泰山脉就像一位隐居在西部边疆的老人,不动声色地为我们讲述着美丽的传说。突兀的山峰在它巨大的掌心里凝蓝叠翠,千折百回。润绿的草毯舒展地从视野中挣脱,仿佛一匹野性十足的小马徜徉在温柔的故土上。茂密的松林静静地俯瞰着碧绿的草原,洁白的牛羊,守望着纯净而高远的天空。于是,赞歌从云朵般的毡房里自然而然地飘荡开来,荡进了广袤无垠的碧蓝。
这是一个跟绿色有关的神话,源于上古时期。恐龙。没有人肯说出它们的名字,因为一个新的名词正在这里流行。水怪,听说过吗?上过电视的。
可是,我却分明听到了那种巨型动物的喘息声,它们扬着脖颈,摆动着肥硕的身体,风一样从树林里穿过。沙、沙的脚步声渐近渐远。快看,就在那棵冷杉的前面,不,也许是情侣树的背后。美丽的白桦——我们的林中少女,把她修长的胳膊小心地抬起,为巨人开道;而她英俊的王子——挺拔的云杉,则微笑着向过客行注目礼。微风渐起,林海开始翻滚,或者歌唱。漫天的绿色俨然是一道道天然的屏障,把飞扬的红尘阻隔在它的心脏之外。
作为一名生活在北方的女子,见惯了被烟囱熏黑了的枣树弯曲的脊背,稀稀拉拉插针似的散在于村落间的杨树和槐树,偶尔长密了的一片果园,就称之为风景;游历过南方之后,以为自己大开眼界,那人工秀出的花树和湖泊便算得上美伦美奂。殊不知,世上还有如此纯净如此美丽的地方。那绿,虽然也是绿,却绿得那么彻底,那么纯粹,是一尘不染的绿。
然而更叫我惊异的,还是那乳汁一般的河水。有时它是纯白的,像母亲的乳房里刚刚溢出的一股鲜奶。有时它又透出一丝莹绿,分明是溶入了果汁的果奶。有时它却泛着润润的蓝色,俨然是质地细腻的和田玉。洁净、清冽、温润,恬静,却又一眼望不到底。丰富的内涵,不断变幻的奇观,使它具有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循着喀那斯河逆流而上,依次经过风景秀丽的贾登屿、神秘莫测的卧龙潭,云烟缭绕的神仙湾,我们终于来到喀那斯湖畔。尽管天气有些阴冷还伴着丝丝小雨,山上的观鱼亭里依然游人如织。五彩缤纷的野花在路边妖娆地开放着,那是一个姑娘镜中的花黄。沿着陡峭的小路向上攀爬,胸腔里不知不觉已填满了花草的香气。站在高高的山顶上,舒展一下筋骨,再深深地吸一口气:啊,真甜!
在观鱼亭里,没有看到鱼,也没有发现湖怪,却饱览了喀那斯婀娜的风采。弯了又弯的的喀那斯湖仿佛是一位酣睡未醒的美人,玉体横陈。四周的群山宛如强壮的少年,将她温柔地揽入怀中。她光洁的脸庞天空一样明净,两只游艇一前一后缓缓地从中掠过,像彗星一样留下了长长的尾巴。面对那云飞雾飘青翠欲滴的峰峦沟壑,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锦绣山河”。一层一层的绿就是厚厚的绵软的织锦,翠绿的草地是最先绣上去的,其次是青绿的灌木,苍翠的森林。它们相互交织在一起,一层套着一层,一层嵌着一层。每一种颜色之间都有清晰的轮廓,线条自然流畅,就像某个地区的版图。薄薄的雾霭低低地悬浮在山顶,与灰白色的云朵连接在一起。那连接之处,想必就是神仙悄然驻足的地方了。“V”形的山口上,依稀可以看到终年不化的白雪。
从山上下来后,我们坐上游艇开始观光。马达虚张声势地喧哗着,企图把繁华的影子做成一页菲薄的插图夹进这天然的诗篇。白银般的流水哗哗地飞溅着,将无情的嘲笑狠狠地摔在不速之客的脸上。两岸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默默地裹紧它古朴的外衣,把那些奇树怪兽和叫不出名字的鸟儿隐藏得不露一丝踪影。我无法想象在那个神秘的国度里每天上演着什么样的故事,我也无法想象传说中的湖怪是不是还自由地出入于这个美丽的家园。也许,真正的怪物并不住在水下,也不藏匿于林中,而是那些披着“文明”的外衣肆意践踏的人。
游艇泊在二道湾的湖心供游人拍照。透过玻璃窗我极目四望,整个湖面就像一个晶莹剔透的果冻,在微风中轻轻地颤动。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水面上,仿佛千万只金鸟在远处跳跃,飞腾,欢鸣。而近处,大片大片的光影则幻化成奇异的彩蝶翩翩起舞。背着阳光的一面显得宁静而开阔,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沁人心脾的阴凉。因为水质太清,太纯,所以总觉得表面有一层薄薄的冰片覆盖着,亮亮的,脆脆的,轻轻一碰就会碎。尽管正值盛夏,却丝毫没有想一个猛子扎下去的欲望。喀那斯湖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美得让你不忍去碰触。
你也许无法想象,在这如诗如画的仙境里居然生活着一个马背上的民族——土佤族。这些天生的鲁班不用一根钉子就能用天然的木头搭建起漂亮的小屋。那些年代久远的小屋尽管已生出青苔,却坚固得如城堡一般。温顺的牛羊,舒适的小木屋,淳朴的土佤族人,与大自然和谐地共存着。一枝小小的草笛吹出天籁之音,吹出悠远的历史,吹出成吉思汗的后裔迁徙的足迹,吹出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幸福时光……而那醇香的奶茶,酥软的奶酪,又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歌谣。
在同当地人的交流中我了解到,日益兴旺的旅游业已经完全改变了土佤族人传统的生活模式。很多人放下马鞭,停止劳作,单靠游人家访时做秀般的演绎一下独特的民俗风情来养家。那么,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十年,或者二十年后,喀那斯还能如此纯净、如此美丽吗?世世代代生息在这里的土佤族人,还能安安静静地守候在自己的故土上,为我们吹奏出空灵超脱的音乐吗?
离开喀那斯已经很久了,我依然被这些问题深深地困扰着。我常常在梦里梦见它迷人的秀色,就像牵挂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一样时时牵挂着它。喀那斯的确是个好地方,但是去过了一次,你就不想再去第二次。
不是不想,而是不忍。[1]
作者简介
杨晓景,原名杨晓璟,1972年出生,陕西省延长县人,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