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江智健)
作品欣賞
借錢
春節前的一天，下鄉探母歸來，妹妹遞給我一千伍百元錢和一袋土特產，說是一名叫悅倩的女子送來的，還留了一個電話號碼，叫我收到後打一個電話給她。
我連聲說道：「好，好，好！」這可真是雪中送炭呀！最近妻子下崗，買房負債，小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年關將近，小兒新衣、家中年貨均未着落，急得我團團轉——無計可施！
妻子接過錢更是喜上眉梢，一臉輕鬆舒心地笑了，一直以為我與悅倩有一腿的她驀然冰釋了心中的猜疑。
欣喜之餘，我腦海中頓時浮現出悅倩三年前借錢時流露出的羞怯無奈而強作歡顏的神情。
那是一個陰冷的早晨，秋雨淅淅瀝瀝地下，水滴丁丁冬冬地打自行搭建廚房的石棉水泥波瓦上，發出單調沉悶的聲響。正惆悵莫名的我突然看見悅倩冒雨闖了進來，開口就說：「非常不好意思，我家沒地住了，修房沒錢又無處可籌，想向你開口暫借二千元。」
「悅倩，你怎麼啦？」當年我們進行洙盤二座水毀大壩修復施工時，借住在鎮茶場上，她丈夫當場長，全家都住在職工宿舍，生活過得有滋有味的。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兩年未見，她咋連一個落腳的地都沒有了？我疑惑十分地問道。
「嗨，別提了。茶場改制，這兩年我丈夫搞了承包，茶賤傷農，不僅虧光了多年的積蓄，而且還負了許多債，茶場呆不下去了，只得回家種田。但老家祖屋多年無人居住，年久失修，不徹底地修理一番根本住不得人呀！」
妻子見年青漂亮的悅倩向我借錢，表情有些不快。但見悅倩陷坐在沙發里，說完話就將頭深深埋在雙膝間，又頓生憐憫，故一邊招呼她喝茶，一邊拉我衣角到房中，說借錢容易還錢難，切不可多借，但她既然來了，總不能讓人家空手而歸，你就去銀行取一千元來借給她吧。
當我把冒雨從銀行取來的一千元借交給悅倩時，她苦笑了一下，攆了攆身子並沒有要走的意思。我便咬了咬牙，進臥室把留作日常家用的伍百元現金也拿了出來，一併交了給她，這時她才起身告辭。告辭中她未提及打借條，我也不好提示，妻子亦欲言又止。
三年中，我也曾想寫封信詢問一下她的近況如何，又生怕她誤以為我向她催還借款，借據之事更是礙於情面一直未能啟齒。
時間在忙碌中不聲不響地流逝，借錢之事我似乎漸漸淡忘了，只是偶爾妻子會不經意提起，我無不很認真地打着馬虎眼：「悅倩是一很要強的人，只要手頭上一不緊，她就會立即主動還的，你不用擔心。」妻子嗔怪道：「瞧你對她這般放心，興許你壓根就沒打算讓人家還。」 我故作輕鬆地說：「那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生活真能磨練人呀！誰都沒想到，當年被丈夫恨不得拴在褲腰帶上的悅倩竟然也獨自一人跑到浙江寧波打了兩年工，賺了點錢手頭上剛有鬆動，就立馬送還她的所借。
捏着不厚的一沓款，我既驚訝又高興，既懊悔又慚愧！驚訝的是原不大指望歸還的錢竟主動地奉還上門，高興的是錢不如數歸還額外收到一份禮物，懊悔的是當初沒有全額借款以滿足人家一時之需，平白無故地浪費了一個裝大方充豪爽的好機會，慚愧的是區區二千元竟還七除八扣不願借，借出了又生怕人家不認賬不歸還，想想真是太不意好思了……[1]
作者簡介
江智健（1960.7—）,漢，江西婺源人，婺源縣水電局退休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