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易老,父愛猶在(耿華琴)
作品欣賞
光陰易老,父愛猶在
日子，如天邊的流雲，悠然地拂過初春的枝頭，轉身飄進五月的天空。五月的風如嬰兒的手，輕輕撫過臉頰，溫潤而柔軟，五月的陽光從蔚藍的天空傾瀉而下，熱烈而不失婉約，似乎一切都恰到好處。行走在翠意蔥蘢的五月，眼眸的風景都蜿蜒成心底最深的思念,又是一年端陽至，風中吹來屬於端陽佳節特有的味道，空氣中瀰漫的粽香，纏繞着心底絲絲縷縷的懷念，那年的端陽之際，父親離我們而去，此後，每年的五月，便成了我心中無法抹去的疼痛。
時光，總是繞指而行，轉眼之間，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十個年頭。十年的時光足以淡忘很多記憶，但點點滴滴的父愛，在記憶的屏幕上依然如昔，那些慈愛的話語，疼愛的眼神，時常縈繞心頭，在許多個午夜夢回時，斑駁成枕邊滴滴淚痕。思念如五月蓬勃生長的萬物，無休無止的蔓延。暗夜裡，我的思緒就會穿越時光，在曾經的歲月里，重溫恩重如山的父愛。
父親畢業於西安美術學院，琴棋書畫，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是我們村方圓幾十里唯一的大學生，畢業分配到縣教育局工作。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身強力壯的爺爺突然病故，一夜之間，家裡失去了主要勞力，就剩下奶奶和體弱多病的母親，還有幾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在那個主要以種糧為主，按工分分糧的年代，一鋤一鐮，一粒一擔，就落在了奶奶和母親羸弱的肩頭。父親是家裡的獨苗，深感奶奶的不易，毅然辭去當時人人都羨慕的鐵飯碗，義無反顧地回到了農村。那個時候的農村吃大鍋飯，家裡如果沒有男壯勞動力，是被人瞧不起和嫌棄的。聽母親講，那個時候的生產隊長每天按片劃分，按農活輕重分為不等的分數，父親為了多掙工分多分糧食，總是挑最重的農活干，生產隊長看到父親手上的血泡，肩上的淤青，對一介書生的父親，佩服得五體投地。在那個食不果腹的艱難歲月里，父親用他堅韌的臂膀，辛勤的勞作，為妻兒老小換來溫飽。讓一家人無憂度過那個饑荒的年代。
回到農村後，父親看到鄰里鄉親看病要翻山越嶺跑幾十公里，往往因為耽誤病情而失去生命。於是，白天他和生產隊男勞力一樣，干着最重的體力活，晚上自學中醫知識，針灸，推拿，病理辯證。在那個缺醫少藥的年代，父親用他學到的醫術,為鄰里鄉親解決了許多燃眉之急，免費當起了赤腳醫生。無論是遠親還是近鄰，父親都會竭盡全力地幫助，從不推辭。在那些疫情泛濫的季節，父親常常頂雨冒風，上山採回十幾種草藥，在門前支起一口大鍋，免費為鄉親們熬製中藥湯劑，幫鄰里相親度過了那些疫情成災的歲月。在那些寒冷的冬夜，父親提着藥箱匆匆離去的背影，成為我人生當中最深刻的記憶。
小時候，無論經濟怎樣拮据，父親從外面歸來，總會給我們兄妹買點蜜棗或者糖果，看到我們吃得那個香啊，父親滄桑的臉上，總會洋溢出開心的笑容，眼裡的疼愛更為深沉。記憶里，無數個夜晚，當我們兄妹從睡夢中醒來，父親還在昏黃的煤油燈下看書學習，朦朧中父親總會起身為我們掖掖被角，蓋好被子，然後，我們又在父親的疼愛中沉沉的睡去。等早上醒來，父親早已進山幹活了。由於父親的刻苦鑽研，不幾年的時間醫術已經遠近聞名，很多人慕名而來，小小的庭院門庭若市，特別是每年的臘月，找父親看病的，寫對聯的，畫燈籠畫的，把小院圍的水泄不通。從清晨忙到黃昏，父親總是樂此不疲，有求必應，臉上溫和的笑容溫暖着身邊每一個人。
父親言語不多，不善言辯，與人交往，即使吃虧，也從不說破。在我們人生的扉頁上，父親用他的言傳身教，讓我們懂得了善良、誠實、厚道是做人的根本。憑他精湛的醫術，高尚的醫德，寬厚的胸懷，贏得人們的尊重和認可，從村醫一步步走到鄉衛生院，區衛生院，成為一名正式醫生。無論走到那裡，父親的仁愛厚道有口皆碑。1980年，縣上領導相中父親的才情和人品，一紙調令把父親調入縣衛生局。在衛生局工作的幾十年裡，父親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從不以權謀私，在衛生系統德高望重，好評如潮。現在只要提起父親，熟悉父親的人都會感嘆，父親生前寬厚大度，嚴謹做人的品德。為父親的離去而深感惋惜和痛心。
人們都說嚴父慈母，可在我們家卻是嚴母慈父。在成長的記憶里，父親從不捨得動我們一根手指頭。小時候犯了錯，母親用棍棒懲罰我們，父親總是替我們解圍，然後把我們抱在懷裡，一邊擦去我們腮邊的淚水，一邊耐心地給我們講道理。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我們在父親慈愛的眼神里，明白了許多為人處事的道理。母親總是說父親慣着我們，可父親用他獨有的教育方式，讓我們服他，敬他，愛他。用他溫潤如玉的人格魅力感染着身邊的人，贏得了鄰里，同事，兒女的尊敬和愛戴。父親走的那天，送行的隊伍浩浩蕩蕩，有親朋，同事，下屬，鄰里，人們念叨着父親生前種種深仁厚澤，依依不捨的情愫籠罩在五月的天空，我們兄妹扶着父親的靈柩，更是心如刀絞，這場天上人間的生死離別，讓我們的心痛到無法呼吸。
父親走了十年，可他的音容笑貌卻鐫刻在腦海，萬千思念凝聚在心頭。多少個午夜夢回，含淚佇立窗前，聆聽風吟，仿佛是父親從天堂捎回的切切叮嚀。我會把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仿佛看到天堂的父親，在他清雅別致的小院裡，正在為他的鄰里把脈問診，或者潑墨揮毫，慈愛溫暖的模樣一如往昔。
紅塵阡陌，雲水禪心
夏季,久久無雨的天氣讓人不免有些煩躁，肆虐的熱浪，乾燥的空氣，缺水的尷尬，讓人期盼有一場傾盆大雨。終於，從昨天開始，天空中飄起散散落落的雨滴，大地裂着乾渴的唇，渴望與雲中的雨有着久別的擁吻，可雲就像羞澀的少女，蜻蜓點水，躲躲閃閃。工作的間隙，透過辦公室的窗子，發現稀稀疏疏的雨點被風吹得沒有了蹤影，失望地把目光投向燒烤的蒼穹，心裡便虔誠地期盼能有幾日綿綿密密的雨天，以撫慰人們因缺水帶來的不便和高溫的煩躁。
夜半，一場大雨不期而至，沙沙的雨聲為午夜奏出一首天籟之音，使這炎熱的夏夜,頃刻間透出絲絲清涼，躺在床上，睡意朦朧的我，似乎能聽到大地萬物,貪婪地吸吮着久逢甘霖的滋滋聲。酣暢淋漓的聲音也滋潤着我乾枯的心田,心靈的皺褶在雨夜裡，慢慢舒展，充盈……
窗前，輕盈的夜風撩開窗簾一角，柔黃的路燈透過窗的縫隙，給屋內灑下斑斑駁駁，重重疊疊的光影，恰似心中的一簾幽夢，清潤的雨夜，取一個舒適的睡姿，頭枕着雙手，眯着眼睛，傾聽雨的呢喃低語，感受着雨夜的安詳與靜謐。空靈的韻味，浸滿心頭，此刻，浮躁的心，竟有了一份詩意斑駁的空靈，這份心情讓我沒有了一絲睡意，思緒在雨夜中天馬行空，想起那日朋友網上約稿，問我最近有沒有新作，我汗顏地一笑，不知如何作答，善解人意的朋友，幾句客氣鼓勵的話語，更加讓我慚愧萬分，我知道忙碌只是一個藉口，也許是凡塵瑣事擾亂了內心的那份禪靜，也許是天生的惰性，讓人少了許多的堅持，似乎是好久好久，沒有靜下心來讀一段文字，更不用說坐下來寫一篇成型的文章了。每天忙忙碌碌，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麼，感覺身沉如鉛，腦子如同灌了鋼筋水泥，就像窗外那棟沒有裝修的高樓灰塗塗的，沒有一點生機和色彩。我如同困在一片沼澤里，沒有了方向，沒有了呼吸。和朋友網上短短几語以及朋友對文學的不懈追求，似乎一下子又激活了心中酣睡的激情，我知道這種窒息的感覺，是因為沒有了精神的食糧，沒有了文字的滋潤，沒有了心靈的支撐。我如夢初醒，原來追逐名利的生活並不是我所想要的。什麼權位名利，什麼職稱高低，一切只不過是過眼煙雲，我只想守一份溫和從容，歲月靜好的心情。
一直以來，喜歡與文字為伍，無論世事爾虞紛爭，無論歲月滄海桑田，我心若素，不為追逐，不求成名，總想把自己修煉成清雅如蓮，雲水禪心的女子。多年養成的習慣，枕邊總會放幾本好書，睡前總是隨意翻開一本，伴隨余秋雨的《文化苦旅》，感悟林清玄的《桃花心木》，穿越余光中的海峽《鄉愁》，感覺身心行走在世外桃源，是那麼的爽心，愜意。每讀一段可心的文字，如飲一杯清澈的甘泉，曾幾何時，這一切竟讓那些徒有虛名的欲望擾亂了心性。暗夜裡，我自嘲地一笑，突然想起曾經收到過一條短信，至今記憶猶新，「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涼風冬聽雪，心中若無煩惱事，便是人生好時節」。我不知道這首詩的出處，但我堅信，無論紅塵的魔力有多大，我依然會堅守在水墨岸邊，做着迷離曼妙的夢，安分守己，靜看春花秋月的嫻靜和淡雅；優雅從容，盡享夏風冬雪的輕盈和空靈。
一陣微涼的風透過紗窗，吹亂了鬢角的髮絲，窗外的雨更加有力地敲打着窗欞，絲絲雨點從紗窗濺落，起身關窗，把手伸出窗外，陣陣清涼透過肌膚浸透心房，那些絲絲繞繞纏綿於心的凡夫俗事，就像放飛的氣球，隨着雨聲飄飛到茫茫夜空。此刻，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回眸流年，歲月的風景里，有太多的坎坷，也有太多的誘惑，生活的長河裡，有不堪承受的生命之重，也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但我依然痴心不改，用文字裝點夢境，讓心有處休憩，讓靈魂有處安放。在人生的旅途，或許更能以輕盈曼妙的姿態，優雅從容的生活，讓心中盛開出一片冰清的蓮花！在紫陌紅塵中，把如蓮的心事，浸染得高潔而清雅。[1]
作者簡介
耿華琴，女，商南縣文聯作家協會會員，在商洛市商南縣中醫院從事醫療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