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水兵)
作品欣赏
初夏
初夏是美好的。且不说小南风吹拂中芬芳的花香,也不说“小麦覆陇黄”的田野麦香,单那习习凉风,碧翠的绿叶树木、荷叶田田、流水叮咚,就让人心情极爽。夜晚一个好梦,在清晨布谷声中惊醒,激动得想在一天内干许许多多的事情。
宋朝的王安石《初夏即事》诗这样描绘:“石梁茅屋有弯碕,流水溅溅度两陂。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山村、幽径、池塘;小桥、流水、人家。沿路的溅溅流水从上边的池塘穿过下边的池塘,流进前边的田野。天气晴朗,风和日暖,南风轻扬。南来的风催动金色的麦浪,麦子将要成熟的气息随风而来。看起来,碧绿的树荫,青幽的绿草要比百花烂漫的春天更胜一筹。
这是大政治家改革家的王安石,这是不拘小节拗相公的王安石,他在清凉的初夏写出了富有情趣的愉快心境。人生自当如初夏,万物葳蕤争自发。这欢快的流水声,这成熟的麦草香,这幽静的绿茵道,就是夏天最美的花——胜若春天娇艳的繁花。夏天是立业的好时机,夏天也是成就秋天成熟的好时节。
人生若是如初见,初夏时节最灿烂。
初夏的青涩和本真,初夏的干净和温润,加上一行慢慢游动的墨色蝌蚪,若隐若现的青青小鱼,偶尔一声蛙鸣,惊醒一夜长空,该是人间多好风景。
如果有一场初夏的细雨,那就更好了。那细雨在风中摇落着,氤氲迷蒙中,远山隐去了踪迹,树们成了卫士。门前的荷花也收起了花瓣,一任小水珠在荷叶的绿盘上滚动、滑落,月光水银般光洁;院外的地面上,铺了一层楝花,那些细细碎碎的镶了白边的紫花,散发着幽幽的苦香,很快被人零落成泥,粘在鞋上,仿佛绣花嫂子们绣的花朵。连绵不断的雨丝飘了几天,一缕缕乡愁记忆便会涌上心头,想那童年或遥远的事情。雨是不能再下了,再下就要生愁怨——怕是要骂老天爷了。
雨停了,天晴了,我向河边走去。路两旁,高楼的森林把天空切割成条状,彩虹是看不到的,因为彩虹在远方。
往远方走,在一大块圈了围墙待开发的工地上,我看到了一片竹林和草地。只几天功夫,竹林里长出了一根根鲜嫩的新笋,路旁的麻杆花也结出了一串串结实的花苞,正欲绽放,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大叶植物摊开了一片片绿色的手掌,难见的乡村刺角芽(大蓟)也擎起了一把把紫红色的花伞。草们更是旺盛了,马唐、牛筋草、车前草、凤仙花、卷龙草、结巴草……互相交织着铺满了小径、地面、土堆,蹚在其中,我觉得自己的渺小和苍老。它们简直是生命的奇迹:短短三四天,它们就扑满大地。只要给它们一点自由的空间和雨水,它们就突突地疯长,尽情地展示,忘我地开放!争着在被删割践踏的生命之前,完成一段自由的生命历程,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和旺盛的生长欲望,真让人叹服!
想起一位老友发来的一首《无名花 》:
不在意,是否有人浇水施肥
不刻意,去招蜂引蝶,渴求亲密
不妒忌,夺魁者是牡丹或是月季
不祈求,造物主能否授冠赐名
不计较,游人的目光有恶有善
也不管,老天来的是狂风或细雨
只感恩,大地给我生命,太阳给我阳光
庆幸自己,经过风雨
庆幸自己,是花就开出花的样子
——悠然开放,悠然知足
正是人同花心,花赋人意。我在想,人的生命里,能有几天这样的生命期: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想说自己最想说的话,想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
来到河边,已是人流穿梭,宛若市庭。布谷鸟藏在浓密的花树绿荫里,清亮地唱着“布谷”“布谷”的歌谣;有鱼儿跃出水面,引来一片惊叫声。躲在下水道或草丛里的青蛙,偶尔一声“咕呱——咕呱——”让无数人循着叫声寻找;孩子们更是惊奇,追问着爸爸妈妈声音在哪儿?青蛙和课本上的样子一样吗?我一边走一边慨叹着:工业化、信息化、城市化的进程,是不是要把农耕文明的一切掩埋,甚至这些可爱的小生灵们。我们的孩子,真的只能在文字、图片、视频中与万物,与大自然相见吗?
初夏,是生命的血液像河水一样流动的季节,是生命的力量像雷电暴雨一样爆发的季节,是万物自由生长开放的季节,我不该惆怅,也不应惆怅。[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