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往事(尹燕忠)
作品欣赏
地瓜往事
六十年代有首歌可好听了,这样唱的:“说呀么说地瓜呀,道呀么道地瓜,地瓜吃了不呀么不沾牙呀……”。如今还有人唱这个曲调,且搬上了舞台,挺有味道哩! 我们鲁西南的玫瑰之乡盛产地瓜,当下,有红瓤的,有白瓤的,也紫瓤的,可花梢了,人们现在都愿意吃芋头,说是营养不孬。
地瓜的名字真多呀——它叫白薯,红薯,番菇,甘薯,沙奶奶,也有叫土瓜,凉瓜,北方也有叫番薯的。北方农村人也有叫芋头的,但不确切,都叫惯了,也就硬摁上了。 说起地瓜来,总对它有一种浓浓的感情在里头。它的滋味绵长醇厚,煮的地瓜一种滋味,烧的地瓜有一种滋味,多少年来对地瓜的感情总挥之不去。
60年,我家和别人家一样困难,娘的奶不好,加上营养不行,弟更吃不上奶了。我三弟才一两岁,就靠吃地瓜维持生命,可是生产队里的地瓜产量又不行,分的芋头又不多,所以拿着地瓜当了稀罕物了,每到饭时烧汤时,俺娘就在大锅底里烧两块红瓤地瓜,停火后在未灭的灰堆里焖一会,母亲就扒出来,用手托着走到土炕边上,三弟在被窝里躺着,冬天的屋内冰凉,哈口气成霜,只有芋头的味扑鼻的香,三弟瘦弱,但他却能吃,有时父亲喂他,有时母亲喂他,都先把烧煳的芋头皮扒了去,二弟吃东西精神,娘说他是脸皮也吃得肥,又说他吃东西时两眼精的给棒钻得一样尖,也挺尖刻的话。这话我也知道,娘怕我捞不到吃芋头皮会闹事,所以也好说,老大憨,老二尖,调皮捣蛋数老三了。二弟不管怎么说,就抢着吃芋头皮吃,芋头皮我也捞不着吃,也没什么怨头。 吃芋头三弟活过来了,芋头是他的恩物,但他就是瘦的皮包骨,脸黄,头大脖子细,人家叫他“三黄鼬”,有个洪先一珍先生,教过书,是俺本院大娘,在前街上她看我娘顶着三弟瘦得怪吓人,就对我娘说,唉哟二妹妹唻,这个孩子成不了人,赶紧拽出去罢! 俺娘立时眼角有了泪花,说:二嫂唉,谁舍得呀,有骨头不愁肉,先拉巴着看吧! 母亲说的真对,三弟长到十几岁,长的又高又帅气,明睁大眼的,他如今吃什么都行,就是吃芋头不行,反胃,闻到味就吐酸水儿!
那天与两个兄弟闲聊往事,一笑了之。 毕竟过去了,现在好了,都住上了高楼,三弟有两套楼哩。 地瓜应是粗粮范畴,可人们摊煎饼,糊饼子,捏窝窝头放上点地瓜面掺合起来,还真好吃。而且地瓜还能做粉条和粉皮,绝对是美美的好菜一口。 栽种地瓜程序不少,开春把去年秋后放到消过毒的地窖里的地瓜拔上来,运到支好的地瓜炕前。那地瓜炕足有七八米长,四米多宽,留出烧火的灶坑来,壕沟足一米半,是用土坯砌垒起来的,上边坑面上铺上细沙,把地瓜埋到里头,每天加温泼水,再盖上草苫子,不久就冒出青芽来。开春,清明过后就薅地瓜芽子去栽地瓜,地里整好垅,一人在前边刨窝,后边散放地瓜芽子,然后浇上一瓢水,等水渗下去了,后边就叫“捂芋头”,须得把地瓜芽子根用湿泥团成蛋,围好干土,用双手拍实才行。最后一道工序叫“拍打芋头沟”,就是用锨铲到垅上土拍实就行了。那时我刚下学,才十几岁,挑个大水捅压得我歪歪杠杠的,肚子夹皮着靠一边去。那个老衣姑叫,来看看来看看呀,他肚子怎么这个样呀,怪吓人!我瘦弱挨饿造成这样,我并不当回事,可我忘不了。
地瓜秧子长起来,要锄草翻秧子,晒晒地皮,好让地瓜长好。 秋天到了,你到地瓜地里看一看,早晨晶莹的露珠珠挂在地瓜叶上,中午就有蝈蝈叫个不停。很快到了刨地瓜的时候,我们扛上镢头上地里刨地瓜去,一垅地瓜都一溜一溜的,有红的有白的还有紫色的,挺好看!刨下的地瓜要按人头上户家分,需有会计保管一户一户的倒成堆,上边压上一个户主姓名,人们分到地瓜了,也喜的了不得,有的运家去掏个窑,五六米深,最底掏个洞向四下里扩展,放好多东西呢! 剩下的地瓜就切成地瓜片,有用手拧的,也有用手擦的,即用一块八十公分长四十公分宽的木板,叫木匠在木板中间凿个宽横口子,再镶上镰刀刃就可以用了。 你看吧,山上平原屋顶上全是瓜干子,有的还别在枣树枝子上,白花花一片,可有时赶上了连阴天半拉月,瓜干就烂了发霉了。 晒好的瓜干可以碾成面和其他细粮配合起来吃,也怪香甜的。 记不清哪年哪月哪日了,忽而来了个放卫星,地瓜亩产五万斤。可巧冷风袭来,地瓜全冻地里,我们为了糊口就去地里寻摸遗落的地瓜。 中午休歇了,大人回家吃饭了,我们几个小青年便“闷地瓜吃”——用坷垃块垒起小塔来,然后拾干柴狠烧小塔,一直烧的土坷垃都发了红,再把地瓜扔进去。麻利的,七手八脚的把小塔也可叫小土窑用石头砸塌架,稍待一会,取出的地瓜又软又香给喝蜜一样好吃,那时还有的把逮住的蚂蚱呀还有什么的扔里头,做熟了吃。
地瓜现在成了稀罕物,现在用它切成块煮粥喝,真好!原来的地瓜干子都喂猪吃,可现在找不到瓜干了。 时代发展了,社会进步了,人们们精神物质文化生活丰富多彩了,但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时代 的地瓜香味儿,也忘不了那个时代的人和事!
2021、2、25日下午[1]
作者简介
尹燕忠,男,中共党员,山东省报告文学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