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与村庄(88)(若汀)
作品欣赏
坟地与村庄(88)
那天看刘编发在群里的照片：一棵干枯的树，一棵葱绿的树，又一棵干枯的树，又一棵葱绿的树，参差间隔地排列在人们的视野里，当时觉得这景难得，也辛苦了她这个看景人，我也好奇她当时捕捉这景的时候，大脑里是什么构思。同时不由得联想一棵树是另一棵树的拐杖，扶持它走着树生。看久了，想多了，脑中就又出现了生死的彼此参照 ，印现出另一幅图画：一片坟地，一个村庄，又一片坟地，又一个村庄。
说来也奇怪，烟火缭绕的村与村间被毫无生气孤寂的坟地隔开，坟的一边是自家村里的庄稼地，另一边是别村人家的院落。那些逝去的村人们就守着自村的地，听着别村的鸡鸣狗叫，闻着正对面村里果树园的香甜，遥望着亲人们生生不息，永久地歇息着，无遗无憾地为村人守着昼夜，无声无息地接纳着邻村孩子们的骚扰。
除了萧杀的冬，记忆中邻村的坟地也曾是我们孩子们的乐园。桃杏梨花开得时候，我们就开始频频光顾那里。要想进得园子，必须穿过马站村的那块坟地。春天回暖的日子里，绿意逼走坟地一冬的荒芜阴森，桃红杏白的生机烂漫让我们淡忘了冬天油灯下爷爷讲的鬼故事。只要得着机会，我们就三五成群地跨过坟地钻进园子里，花树下嬉戏，跑跳，这时的果树园完全属于我们，看园人这个季节是不会入驻的。我们划着自己的地盘，为王，打仗，甚至闯旁边那个小崖头里的洞，听说谁家生下小孩不想要就抛在里面，心里发怵，我是始终没闯过一回。直到现在都觉得有无数小孩的魂游荡在那洞里，像《盗墓笔记》里倏然闪过的魂电。
眼见得花落结果，我们隔天就去看望，杏有小拇指肚大小时我们就惦记上了。这时候看园人就会搭个棚，不定时地巡逻，我们也是不定时地探望那些杏儿们 ，甚至连中午放学的机会也不放过。海英和卫平经不住我的游说，一放学就随我潜入园子，园子里除了站着的树就是伏着的草。那个食物寡淡，没有零食的年月里，毛毛杏虽酸涩却对我们充满诱惑。看园子的管义老汉这个点应该回家吃饭，尽管推理是这样，我还是经验性地爬在草地上侦察，树不高不矮遮了视线，十米左右站个人还真发现不了，爬下的效果就大不相同了，可以在不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观察到五十米左右的敌情。我正洋洋自得地解说时，正前方不远处一双解放鞋走进了我的侦察视线。不好，有情况！脑子一激凌，我顾不得招呼她俩，边喊边跑，爬上园子的土圪梁，在坟地里跨越障碍式的狂奔。只听得后面的管义老汉追来，边跑边骂。顾不了太多，我一折身跑进村里，根据地是不能暴露，路过家门不能进，我左拐右拐一溜烟朝村中心跑去，把尾巴远远甩在后面，只听的叫骂声越来越远，我才停下来喘息。
大口喘息的当儿回想刚才的狂奔后怕起来。慌不择路，刚才一阵乱跑，几次踩了墓堆。平日里从坟地走过，我们都是尽量绕堆而行，谨听大人教导，不敢对邻村先人有丝毫不敬，生怕不当。现在后怕惊扰了里面的人，总觉得他们比管义老汉要可怕的多。甚至有一个蹋陷，里面的棺材都看得见，我借助加速度跨跳过去，弹跳能力差点，妈呀，我不敢想象。这场惊心动魄的大逃亡多年后还时时入梦，醒来一身的冷汗。
作者简介
若汀，山西代县人，高中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