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張慶傑)
作品欣賞
外婆
外婆家的窗子很小,窗欞子一道道的又密又細,整個窗子都用紙糊着,小土屋子裡的光線總是很昏暗。就是這樣的土屋裡,一側還有一間小小的藏屋子,據老人們說,家中有間藏屋子,就會能招財進寶過好日子。可就是這間藏屋子,還掛着黑黑的布帘子,我至今也不知道,那個布帘子是本來就是黑色的,還是因為時間太久而變成了這樣的顏色。這間藏屋子,我一次都沒進去過,因為那是我兒時最神秘而又可怕的地方。我哭着找媽媽的時候,小姨總是神秘兮兮地小聲告訴我,那裡邊有猴,專門抓愛哭的小孩子。那時候我不敢獨自玩耍,唯恐會不知從什麼時候鑽出只小猴子來。我就像外婆的小尾巴,外婆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住在外婆家的日子裡,外婆就是我最溫暖的依賴。外婆家的小木門有點破舊,一道道剝落的漆,刻着歲月走過的風雨。外婆家的小巷狹長而幽深,總會看到牆頭上有幾簇荒草在冷風裡飄搖,一群又一群的小麻雀,在那兒落下又飛走,一直飛到我看不見的遠方。或許,它們也去找外婆了吧!
外婆的針線活非常漂亮。但做活之前,總得先戴上那副折了一根眼鏡腿而又綁了細繩的老花鏡。那時候幼小的我,喜歡趴在炕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外婆一針又一針地縫製棉衣。外婆往針上穿線的時候,總是穿好幾遍才把線穿過去。她一絲不苟的表情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我的小花棉襖就是這樣趕製出來的。外婆的愛就是那一針一線連起來的,穿在身上特別的溫暖合體。從小我就被外婆寵愛,有什麼好吃的,外婆都首先留給饞嘴的我。有時候是從被子底下掏出來的一把大紅棗;有時候,是從柜子里拿出來的因為擱置時間久了而有些蔫的大蘋果;有時候是飯筐里僅有的半塊包子。每次接過來我都理直氣壯地吃得很甘甜。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我就是外婆的至愛,覺得得到外婆的疼愛,是那樣的天經地義。
外婆是個很精明能幹的人。每年田裡種的菜,都是外婆背着筐去集市上賣。此時我也總愛跟隨在外婆的身後,我喜歡跟着外婆去趕集。雖然年幼無知,什麼事都不懂,但我卻知道集市上有很多好吃的。我想要什麼,外婆都會給我買的。現在想來對自己的貪吃很是內疚,一點都不體諒老人家的苦衷。那時候,生活拮据,老人家種點菜換些錢實在不容易。可那時候的小腦袋瓜里真的只有一個吃心眼。朦朧的記憶中,只有我貪吃的小嘴和外婆粗糙的手打開一層層的舊手帕,最後綻露出來的才是幾張皺巴巴,但疊得很整齊的零錢。
外婆的消息總是很靈通。每次縣城裡來劇團演出,外婆都會提前知道。外婆是個戲迷,只要縣裡來劇團,外婆總是在第一天就帶我去看戲。我愛看裡邊的大花臉,還有逗人樂的小丑以及那些水秀飛舞、裙裾飄飄、美若仙子的花旦。就這樣潛移默化中,我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個地道的小戲迷。無論評劇、呂劇、豫劇、黃梅戲、還是河北梆子沒有我聽不懂的。我記得那時候外婆最愛看的一齣戲是「三娘教子」,回來的時候,外婆還總是自己美美地唱兩句。外婆,你知道嗎?從那時候起,我就有一個小小的心愿,希望自己快點長大,長大以後,也像您帶我一樣,讓我帶着您去看一出您最鍾愛的戲劇。但這個願望始終沒有實現。外婆,您給我的愛,就像一張沒有返航的船票,去了,卻再也回不來。直到您走時,我還那麼狼狽困頓,生活捉襟見肘,日子過的少吃的,沒喝的。外婆,我多想讓您看到我幸福的樣子;我多想讓您看到我如沐春風的笑臉;我多想您能為我感到欣慰和驕傲。可我就那麼不爭氣,直到您走還讓您牽掛。外婆,知道嗎?從您走後,我沒有再進過劇院看戲,我覺得那樣溫馨的場景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
外婆,您在那邊還好嗎?當流雲依依飄過,有沒有你望我的目光?當微風從我臉前輕輕拂過,是不是您溫暖的雙手。外婆,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我想您了...... [1]
作者簡介
張慶傑 女 山東慶雲人,慶雲作協會員,德州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