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大院(柴萬芳)
作品欣賞
小街大院
小鎮以鐘鼓樓為中心,分為東南西北四條小街,小街真小,仿佛一眼能望到頭。
小時候,我的家在小縣城臨街的大院裡面,房連房,牆連牆,正屋對面是廚房,每家一個小煤房。大院裡面住戶特別多,家家都上有老下有小,擠擠攘攘,熱熱鬧鬧。衛生間是30米外的公共旱廁,冬天凍屁屁夏天臭烘烘,那「酸爽」的味道,四處蠕動的白色生物,是我這輩子的噩夢。家裡沒有自來水,每家都有大水缸和醃菜罈。50米外的小巷子裡,有一個公共小水房,家家戶戶都在那裡提水。一到冬天水管子特別愛凍住不出水,還要先點堆火烤,把水管烤熱了冰化了,冰化了才能接水。
大院斜對面,有農貿市場、電影院和燈光球場。早上的農貿市場裡,有個賣羊雜碎湯的,生意特別紅火,幾條長板凳上坐滿了人,還有不少人隨便往哪一蹲,端着碗就開吃了。老闆把羊頭肉、羊的心、肝、肺、胃、腸等各部位都切一點,放到熬好的羊湯中,出鍋前放上一把香菜和蒜苗,再加點羊油辣子,配上一個熱乎乎的手工白餅,那滋味真是美!還有一個膚色黝黑的賣扁豆涼粉的胖嬸子,她的嗓門大,吆喝起來整個市場都能聽見。她的涼粉清涼爽滑香辣Q彈。她做的煎粉,鍋是老式的平底黑鐵鍋,先將涼粉切成麻將大小,然後在鍋里放上油鹽蔥之類,用文火將涼粉煎成金黃,放上調好的料汁,出鍋前放點香蔥芫荽,香氣四溢,讓人垂涎。燈光球場的門口常年有一個賣干炒瓜子的老男人,地上放着一個蛇皮袋子,裡面裝着半袋子炒熟的瓜子,最上面放着一個不大的搪瓷茶缸,喊着:「瓜子香,解心慌,一毛錢一缸缸」,有人來買瓜子,就滿滿盛一缸瓜子,再多抓一小把,瓜子嗑起來焦香四溢。小街上有一個賣燒雞的瘦老頭,手藝很好,因為走路有點跛,人送外號「盧瘸子」。他的燒雞香味濃郁、酥香軟爛、鹹淡適口、肥而不膩。小時候沒有多少零花錢,大家攢好長時間,每人湊幾分錢,買一兩個滷雞蛋,分成小塊,一人一口,分而食之,那滋味兒,真香!老爺子早已經作古,再也吃不着那麼好吃的滷雞了。
我媽媽年輕時候特別愛看電影,中午也不午休,吃完飯直接抱着我買票進電影院。有時候看着看着,發現我不見了,就跑出來尋找。不費勁就能在電影院的牆根下,看到我不是被一群半大孩子領着玩,就是被陌生的叔叔阿姨抱着投餵食物,從來不擔心我丟了。我媽媽說我長得肉呼呼的討喜,見人就笑,一點不認生,我不由疑惑這是親媽嗎?也感慨當時的社會,人都好單純,沒有人販子。 媽媽常說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我爸爸媽媽是雙職工,上班時就把我放在廠子裡面的託兒所,下班就把我抱回家。回到家,媽媽開始準備做飯,我趁媽媽不注意,捧着自己的小花碗,拿個小勺子,聞着香味去串門子。誰家的飯煮好了,我就把小碗一伸,小手指指鍋里,再拍拍小肚子,表示本寶寶餓了,快給點吃的吧!鄰居們先是哭笑不得,後來也就習以為常,有時候還主動來找我蹭飯。小時候覺得自己長得圓潤喜氣,才能天天混的碗兒滿肚兒飽,長大了才知道不是我人緣好,是我家的鄰居們人好心善。
郭叔叔在漁場上班,家裡常有魚蝦蟹,在我們這個內陸的小縣城,這可都是稀罕的東西。第一次見到螃蟹,第一次被螃蟹夾到手指,第一次吃螃蟹都是在他家裡。他的老婆徐阿姨是天津人,人長得漂亮溫柔,對我們這些小孩子很好。第一次吃螃蟹,我看到紅色的螃蟹很害怕,她撕了點蟹肉餵給我,我小心翼翼的吃了下去,哇塞!還不錯啊!我觀察着她的動作,學會了吃螃蟹。大院裡面沒有秘密,只要誰家一做好吃的,屋外全是探頭探腦的小不點兒。
王爺爺和王奶奶夫妻和睦,養育了5個兒女,兒孫滿堂。兒女孝順,他家是大院裡最早買彩電的。一到傍晚,我們心不在焉扒完晚飯,在父母的責罵聲中,人手一隻小板凳,早早去排隊,就為了占個好位置看電視。不大的屋子,天天擠得滿滿登登。老兩口很和氣很喜歡小孩子,也不嫌煩,笑呵呵的看着我們打打鬧鬧,爭吵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到了晚上八、九點鐘了,有的孩子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還捨不得回家,父母直接過來連人帶凳子抱回家。這種情況直到大院裡面又有幾家買了電視後才好轉。他們的女兒王阿姨,漂亮能幹,生了4個兒子,很稀罕女孩,說我滿臉福相,天天給我梳小辮兒、講故事、陪我玩耍、帶好吃的,比對自己兒子都上心,我媽媽都吃醋了。
作者簡介
柴萬芳,女,平羅縣第六中學英語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