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三兄妹(金梅)
作品欣賞
張家三兄妹
這是發生在魯中平原上的一個故事。
杏花村,村民的生活遠遠沒有它的名字美。貧瘠的黃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每天,古樸而善良的鄉親。張武老漢的家在村子最東頭,妻子劉素雲,一個纏過小腳的女人。新中國成立那年,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老大是男孩子,叫玉璽;妹妹玉蓉。地里進地里出的張老漢和妻子由此陷入了疲於生計的旋渦之中。終於磕磕絆絆地走了過來,——雖然差點累掉了褲腰帶。八年之後,玉璽和玉蓉又有了小妹妹玉芯。故事從這裡開始了。
玉璽的故事
玉璽,以後你就是家裡的頂樑柱。爹說這話時,我正和玉蓉在院子的老槐樹下捉蛐蛐。那年,我八歲,玉芯還在襁褓里。我想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一個月後,爹在幫臨村的寶根叔蓋房架梁椽時,不小心從樑上摔下來,——爹從此開始了與拐杖相依為命的日子。那天,娘沒哭,倒是我和玉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隱隱地感覺到,我該挑起重擔了。
拾棉花,澆地,打掃豬圈,放羊。這些活我都干。因為,我想上學。出點力氣,這讓我心裡踏實些。每次看到父親,我的心都會痛。
在離家十幾里的鎮上上了中學後,玉蓉每半個月給我送一次飯,風雨無阻。——我想我欠玉蓉的太多。
我直接去了福建,當了一名坦克兵,也許我在逃避什麼。
復員那年,別人給我介紹了靜香,一個憨憨的卻很良善的女人。我們結了婚。
第二年,有了大兒子海軍。那時,計劃生育很緊,我們還是又讓小兒子陸軍來到世上——雖然交了五千塊錢罰款。或許,陸軍本來就是上蒼借給我的,卻不想它收回的如此之快。——陸軍在這個世界上一共度過了二十三個春秋。
我的小孫女已經五歲了,背起幼兒園阿姨交的三字經來,頭頭是道。在如此溫暖的三月,我的心卻冰冷的很。看着滿地跑的小孫女,我的雙眼模糊。釃酒臨地,憂愁滿懷。
在天堂那邊的陸軍,你可好嗎?
玉蓉的故事
我從八歲起就成了妹妹的保姆——因為娘要照顧骨折的爹。後來,還得幹活,地里的,家裡的。雖然有哥哥幫忙,娘也難得休息。有時,我看到娘偷偷地摸眼淚。我學會了給妹妹做薄粥,洗尿布,餵她哄她。會走了,我領着她玩耍。
哥哥上中學了。我等娘蒸好饅頭,從鹹菜缸里撈幾個給哥哥送去。我沒上過一天學,因為家裡不富裕。所以,當爹決定讓哥去上學我在家幫娘看妹妹做家務時,我並沒有難過。那時,像我們這樣的女孩子不上學的有的是,也不多我一個。
當我有了嫂子後,母親覺得也該給我找個婆家了。
與盧洪生是早認識的,因為我的姥姥和他是一個村的,當時並沒印象。第一次見面,我們沒有成。是她嫌我個小,又是很瘦弱。就此拖了幾年,最後還是進了一家門。盧洪生是個好人。最初的判斷沒錯。母親說我八字軟,容易被些鬼神之類的東西纏上。事實也是這樣,犯病時我自己也搞不清是怎麼了,好象靈魂出竅一般,神神道道。我從不用操心什麼,地里,家裡,盧洪生安排得井井有條。相夫教子,我也沒做多少,因為一切有我的丈夫。
我是幸福的,嫁給了盧洪生。更是滿足的,有一對肯上進的孩子——兒子蘆葦和女兒盧璐,蘆葦大學畢業做了老師,盧璐在讀研。
我曾經羨慕哥哥的文化,也曾經嫉妒妹妹的無憂無慮。可我現在知道,我也被他們所艷羨着。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玉芯的故事
我是家裡的老幺。雖然父親身體不好,母親卻是能幹,更因為有哥哥姐姐的照料,所以,自小我並沒有吃過多少苦。
快快樂樂地度過了童年,之後順順利利上了學。
跟姐姐是玩慣了的,姐姐給我扎辮子,送我去上學,好東西都給我留着。哥哥是嚴肅的時候多,經常碰着大部頭的小說埋頭一看就是半天。有時在我眼裡,哥哥簡直就是個智者。有時犯了錯,教訓我的時候我大氣也不敢出。
結婚時我二十三歲。當時,哥哥用扁擔挑着我的嫁妝,姐姐提着兩個舟狀的筐子,裡面有栗子,紅棗,糖果,染紅的雞蛋。比我小一歲的宋潮雇了輛拖拉機接我過的門。
知道姐姐身體不好,在我出嫁後,我常常買些糕點水果去看望她。姐夫是個很好的人,我想姐姐這輩子算是找對人了。
哥哥兩個兒子,姐姐一對兒女,我兩個女兒,宋卉和宋汀。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我給他生了倆女兒,宋潮滿意不滿意。每次從礦上回來,跟兩個女兒親熱得連我都有了忌妒之心。或者,男人內心是希望有個跟他一樣的版本的。只是,生活,並不是我們所左右的了的。有時,接受比抱怨更能激起你對生命和生活的熱愛。
毫無預兆地,我的二十三歲的侄子走了。令哥哥、姐姐、我不知所措。難道上帝是一個開玩笑的人麼?
走的人已經走了,沒走的還得好好活下去。我們活得更好,那邊的人才更欣慰。
盧璐如是說
我就是盧璐。故事中的玉璽是我的舅舅,玉蓉是我的母親,玉芯是我的小姨媽。
沒有風雲突變,沒有驚濤駭浪,有的只是一個平凡之家的平凡故事。[1]
作者簡介
金梅,筆名我的張愛玲,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原籍濱州,現居臨沂蒙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