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濡染(筆墨流殤)
作品欣賞
心靈的濡染
童年不僅給自己留下苦澀的記憶,童年裡的人和事慢慢地薰陶着我,將我幼小的心靈濡染上善良,讓我懂得了扶貧濟困與人為善也是一種,讓 我受益終生。
童年的苦澀像一張編織着飢餓的網,時時處處纏裹着你,讓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處循形。似乎從記事時起,就沒有那種溫飽的感覺,飢餓 從早到晚如影隨形一般伴隨着自己。
那時候小,很多事情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家裡的糧食總不夠吃,或許是因為家裡人口多?或許是因為我們一幫半大小子太能吃?或許是因為 家裡的糧食本來就少?總之,糠菜半年糧好像都不止。
那時候,生產隊的收成總不好,父親母親姐姐們辛辛苦苦幹了一年活,勉強換回了生產隊裡的口糧:玉米、穀子、高糧。穀子是一年裡的細糧, 每逢年節、來人去客的時候才能撈上一頓小米飯。
為了年關上能吃上一頓小米飯,新谷太潮,只好十冬臘月炕穀子。冬天天短,往往是在某一天的早晨,母親早早地起來作飯,待收拾完畢後,母親開始給我們分工了,我們能做的往往是卷炕席,打掃炕面清理好垃圾,隨後母親往往親自用舊棉花,將一些大一點的炕逢塞好,這樣至少能少遭損點。
然後父親和母親總會有一些爭執,母親總是想從本已不多的谷口袋裡再倒出一些,留着下回再炕,父親望着一群正長身體的半大小子,總是心有不甘。
當火炕上攤了薄薄的一層新谷後,蓋上炕席,就等那火炕的餘溫慢慢將新谷烘乾,然後送進磨房了。已記不清要烘多久,只記得新谷鋪在炕 上,晚上睡覺那潮乎乎的感覺。心裡盼望着早一天收了那谷,好舒舒服服、踏踏實實地睡睡在熱炕上。
好在一年中炕谷的時候並不多,僅有的幾次潮濕忍忍就過去了。因為實在記不清一年中才吃過幾回小米飯,其餘時間菜糰子、窩窩頭,有的吃 已經不錯了。就是這樣的境況,父親總是慷慨大方,有時我們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寧可自己餓着肚子,卻還要救濟別人啊?
這事還得從童年村裡的雜耍說起。
在某一個睡醒的午後,在大街上的鑼聲,一陣緊似一陣,夾雜着一陣陣狗叫,由遠及近傳來,然後又由近及遠漸漸遠去了,這是演出門信號, 一年到頭,也難得有這樣的雜耍,所以村子裡男女老少便不約而同地奔向村口那棵老榆樹下,那裡早已歇着幾個外鄉人,地上放着他們的行 囊,敞開的巷子裡裝着他們的行頭,間或還有一兩隻猴牽在手裡。
在那個物質精神都貧脊的年代,這些雜耍就成了調劑人們的生活的良方,人們怎肯輕易錯過這樣的演出呢?人流陸陸續續聚攏來,然後自動地 圍成了一個圈,看這群來自異鄉的江湖人,會給人們帶來怎樣的驚喜?
有時他們會赤裸上身,給村子裡的老少爺們兒表演單手開碑、頭頂碎石、上刀山下火海、刀槍不入;有時會給大家表演個猴子拜壽、猴子爬杆 兒、猴子偷桃;有時也會給大家來一段如泣如訴的二胡,去講講他們家鄉的洪災水患。看得鄉親們心驚肉跳,如醉如痴,小孩子們更是高興地 拍着手、跳着腳、叫喊着……
末了,臨散場的時候他們總會說:「貴寶地的父老鄉親、老少爺們!賤足踏貴地,還望您多多關照,有錢的幫個錢場,沒錢的幫個人場。」錢 自不必說,窮山僻壤的,哪有閒錢給這些異鄉人。總是他們拎着布口袋和大飯缸子,挨家挨戶討些糧食。那個年代糧食比命都金貴,父老鄉親 們往往都是看了熱鬧之後做鳥獸散。有的乾脆上了山,有的乾脆回家反鎖了門,有的乾脆把家裡的狗放了出來。而在這個時候父親總是反對家 里人插門,他總會說:「這些人背井離鄉不容易,能幫人就幫點,咱們少吃點也餓不死。」等到那些人進到自家院子的時候,父親總是將事先 準備好的一瓢米,笑臉盈盈地倒進他們的口袋中。望着他們乾癟的布口袋,仿佛有無限的歉意。
有時趕上飯時,父親總會真誠的挽留那些異鄉人在家裡吃個便飯。望着那些異鄉人狼吞虎咽的樣子,我們都在心裡都怪父親多事,這飯菜都他 們吃了,自己吃什麼?父親也瞧出他子女們的情緒,總會摸索着我們的頭頂說:「人在難處不容易,能幫人時且幫人。」這句話不知被父親說 了多少遍,以至於現在仍然記憶猶新。
而今我也離開了家鄉到陌生的城市去謀生,在這個城市的某些角落,總有一些衣衫襤褸、頭髮凌亂、衣角滿是泥污的乞丐,他們或坐或臥在一張髒兮兮的被褥上,面前擺放的破碗裡,零散着幾枚硬幣。或許是見怪不怪,在匆匆的人流中,很少有人處處駐足,似乎註定成了被人忽視、被人遺忘的群體。也難怪,總會時不時爆出一些爆炸性的新聞來。南方的某某某靠乞討一年暴富,在家鄉蓋起了小洋樓。在這個真假難辨的年代,對那些假乞丐,誰又會上當了?
然而,自己無論走到哪裡,見到這些衣衫不整的人都會心生慈悲,施捨一些對於自己而言無足輕重的零錢,或許對於他們卻能救其於水火之 中。原來父親的樂善好施的美好品質早已慢慢地濡染着自己,將良好家風一代代傳承下去。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人在難處不容易,能幫人時且幫人。」至今仍然不時在我耳畔迴響![1]
作者簡介
筆墨流殤,男,出生於197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