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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非风雅偏爱竹(易石秋)

性非风雅偏爱竹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性非风雅偏爱竹》中国当代作家易石秋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性非风雅偏爱竹

竹子也许是我们国人最为常见也最为大众所喜爱的植物之一了,自古以来就有“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之说,由此可见它的普及程度是多么的高。且不说那遥远的农耕时代在房前屋后栽上几丛竹子是如何的司空见惯,即使在城市化浪潮日益高涨的现代农村,尽管竹林茅舍早已成为历史,甚至很多地方的青砖瓦房都已经基本上被砖混小楼所取代,但满园翠竹仍然是乡村标志性景观之一。虽然不能绝对地说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一定有竹林,但有竹林的地方基本上都有人居住,惟其如此才有了“竹林深处有人家”那样天衣无缝而又别样亲切的仿作。尽管随着社会生活的飞速发展,人们对竹子作为生产、生活资料的依赖性大大减小,但松风竹韵永远都是山乡生活的独有情调之一,更何况在竹子的身上还附丽着如此之多的人文内涵与生活记忆呢。

我对竹子的最初记忆源于在村子里读小学时地坪前的那一片竹林,尽管现在看来它的规模并不是太大,但那时确实是我们心中的林海与乐园。那满园密布的直插云霄的躯干简直成为了我们进行爬杆练习的天然训练场,一到课余我们就争先恐后地攀援在它的上面,做着各种各样的游戏与比赛。那或高或低、或远或近、或慢或快的腾挪跌落格外有趣,从外望去活脱脱的一幅电影《大闹天宫》中花果山里群猴嬉戏的图景,我们在这里尽情地张扬着童趣与活力,让原本条件十分简陋的山村小学平添出不少的生机与引力。那扶疏的枝叶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虽然还达不到“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的境界,但用遮天蔽日来形容还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每当天气转热,一有空余我们就会自动地聚集在竹林的下边享受绿荫的抚慰,当然也忘不了逗蚂蚁,找蜗牛,挖蚯蚓,或者不厌其烦地做着其他各种无须费力的儿童游戏。此时轻风裹挟着阴凉的湿润气息时不时穿过竹林间的缝隙轻轻向我们拂来,似乎已将逼人的暑气排斥于竹林之外,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清凉与惬意。

有时竹林甚至还成为了为我们遮风挡雨的理想桃源。记得有一次我们正上着课,朗朗晴空突然变得天昏地暗,不一会就是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暴雨倾盆,仿佛天地立即就要崩裂一般。当时唐山大地震刚刚过去不久,上边的防震宣传做得很紧,似乎地震已经离我们不远似的,每个村庄都搭起了防震棚。这一突如其来的极端天气可把本来就有点高度敏感的老师吓着了,以为是地震的前兆,有的甚至夸张地说,已经看到房梁上的裂痕了,再不撤离天崩地裂就在眼前。于是慌不择路地就把我们全部从不太牢固的泥砖教室里带到竹林,还让我们死死地抱住竹竿不放,以免被地震时伴随发生的狂风卷走。吓得我们只恨爹妈少生了两只手,倾尽全力地抱着竹竿不放,仿佛这就是世界末日时的诺亚方舟。尽管后来证明是虚惊一场,那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冰雹与龙卷风,当然破坏力也不算小,但整个竹园还是安然无恙。虽然我们无一例外地变成了落汤鸡,但环视村庄,我们仍然感到特别的刺激而富于安全感,因为边上村庄里的茅屋还真的被吹倒了好几间,而竹子一根也没有断,我们大家也都安然无恙。

最有意思的还是细细观察与见证竹子从破土而出到一竿擎天的全过程,感受生命的神奇与伟力。先是看到地上微微有些隆起,然后渐渐现出些裂痕,紧接着就是两条绿绿的根须开始露出,宛如神话传说之中的神兽的两个触角。由于破土而出时还是嫩笋,因而全身还穿着厚厚的“蓑衣”,待到迅速上冲,化笋为竹之后,“蓑衣”开始逐渐脱落,竹节也愈见分明,最后直冲云霄,尽显凌云之势。最为神奇的是如果恰恰此时一场春雨下过,那么几乎就在一夜之间遍地都是竹笋,也许这就是我们有关雨后春笋最为原始最为生动的记忆了。有时我甚至在想,竹笋至今都是餐桌上的美味,更是我一直都十分喜爱的菜肴之一,在物质生活极度贫乏的当时,我们这些习惯于多动而又嘴馋无比的孩子们,为什么竟然没有人想到要扳哪怕是一只竹笋回家大快朵颐呢,也许正是出于一种对于生命的敬畏与崇拜吧。

更加让我们喜爱与震惊的还是隆冬季节的竹林,那真是诗与画雕琢而成的世界。因为我的家乡地处湘北高山地带的大云山腹地,那时又还没有暖冬这一概念,经常刚刚入冬就已经是大纷飞,冰雪覆盖下的竹林立即变成了神话之中的水晶仙境。竹竿上结着厚厚的冰棱,绿得发亮,仿如晶莹剔透的翡翠。竹枝与竹叶上铺满积雪,银光闪闪,成为大自然对玉树琼枝最为准确生动的诠释。这时你根本无需着色,只要大自然轻轻挥动一下调色板,小小的竹林就成为了最为美丽动人的图画。更加神奇的是,在冰雪的重压之下那些竹子似乎不堪重负,歪歪斜斜,但始终高昂着头颅,而一旦雪过天晴,冰消雪化,它立即反弹回到原状,将昨天迅速从生命的记忆中抹去,继续傲立苍穹,尽显生命的韧性与顽强。此刻无需任何辅导与点评,原来囫囵吞枣地读过的郑板桥的小诗《竹石》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你的脑海:“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也许自然才是最好的诗人与教育家。

对于竹子更深层次的喜爱还是在逐步了解它多种多样的用途之后。那时的农村还是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为主体,很多的生产、生活资料都是因地制宜自行制造的,竹子因为全身都是宝而备受青睐。它的笋是上好的食材,可以做成名目繁多的美味佳肴,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与食疗价值。并且因为它的高度大众化,很适合农村的消费群体,那时的农村有较大的红白喜事请客,竹笋几乎是一道雷打不动的主菜。它的叶既可以用来做燃料,又可以任其自己腐烂之后做肥料,竹子一旦成活几乎可以不闻不问一劳永逸,其根本原因就是它不断以自身的落叶做循环肥料。人们常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竹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它的枝可以用来做扫把,并且这种竹制扫把特别的耐磨,最适合农村的泥巴地与各大公共场所的卫生打扫,并且至今都是不可替代的主要公共卫生用具。最为神奇的当然是它的干了,一旦竹干在手似乎就打开了阿里巴巴的神话宝库,由此可以生出应有尽有的各色用品。可以用它做成竹床、竹垫、竹席、竹篮、箩筐、扁担、筲箕、团箕等等不胜枚举的日常生活用品,几乎大凡农村的日常用品之中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宋代苏轼曾无限感慨地说:“食者竹笋,庇者竹瓦,载者竹筏,炊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履者竹鞋,真可谓不可一日无君也”。

不仅如此,随着人类社会和科学技术的日益发展进步,竹子的价值由过去一般的食用和使用价值渐渐地向艺术价值、观赏价值、生态价值等方向提升和发展。竹工艺品、竹文化品、竹园林等各类竹艺术正不断推陈出新,它的丰富内涵正在不断地丰富和美化着人们的生活,陶冶着人们的精神情操。每当看到竹子在篾匠们与竹艺家们的手下变得如此的功用繁多,如此的魔术似的变成各种各样的形态与模样,我们都会大为叹服,真的不知道那咬定青山、傲霜斗雪的英姿与温顺善变的形象是怎样达到如此和谐巧妙的交融的。

而真正把竹子写进历史,写到灵魂深处的,还是它深远的文化内涵,从来没有哪一种植物能像竹子那样与中华文明如此息息相关。在蔡伦发明造纸术之前,竹子一直是中华文明的最为重要的载体,古代典籍之中最耳熟能详的“竹简”就是用竹子做成的。惟其如此,才有了竹书记年、竹报平安、光照汗青、韦编三绝等家喻户晓的历史典故,才有了胸有成竹、势如破竹、鲇鱼上竹、青梅竹马等耳熟能详的成语,才有了丝竹管弦、哀丝豪竹、竹坞听琴、品竹弹丝美丽动人的音乐故事,才有了竹林七贤、竹溪六隐、竹林精舍、竹杖芒鞋等人文掌故,才有了“竹叶青青不肯黄”、“娟娟翠竹倍生姿”、“千枝万枝风自凉”、“新篁便有凌云志”等脍炙人口的诗章……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部竹子的历史就是一部生动的中国文化史。

竹子还因为自身的形体特点与耐寒等特性被赋予了很多的人格内涵,它的竹节与中通外直的特性被表述成高尚人格的象征,“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尚虚心”既是竹子的生动写照,也是人类永恒的道德准则与精神追求。不仅如此,竹子还有乐于扶持新竹成长的谦逊美德,郑板桥在他的《题竹画》诗中曾由衷地赞叹道,“新竹高于老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来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竹子还是友谊的使者,不信请读读苏轼《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你一定也会随着中间关于画竹的件件趣事,跟着文与可失笑喷饭,跟着苏轼废卷失声。

竹子更与松树、梅花一道被尊称岁寒三友,是中国诗画之中最为常见的题材之一,不知留下了多少脍炙人口的名篇佳作,成为中国文化的恒久宝典。惠崇的《春江晚景》即以竹为背景,独具乡村生活情趣,特别是经过苏轼诗歌的天才点染,更是成为诗画经典。前边提到的苏轼的表哥文与可也是一代画竹名家,“湖州画派”的代表人物,“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的理论开创者,成语“胸有成竹”的源头。他的《筼筜谷偃竹图》经过苏轼大笔追记,千载之下还让人深思渺渺,感叹唏嘘。

在历代的画竹的文人之中,成就最高也最具传奇色彩的莫过于郑板桥了,他的竹画备受寻常百姓喜爱,他的逸闻趣事至今广泛流传。他一生只画兰、竹、石,自称“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别说他的《竹石》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早已传为家喻户晓的经典,他给自己竹画的题诗“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也已经成为唱给中国封建官场的清醒剂,成为唱给为官者的一曲荡气回肠的壮歌。

竹子是如此的神奇而内蕴,谁又能相信,笋期时遇雨就会成长的它,用了4年的时间,仅仅长了3厘米。直到第五年它才开始突然奋发,以每天30厘米的速度疯狂的生长,仅仅用了六周的时间就长到了15米。此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在竹园静听,甚至还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竹子拔节的声音。其实竹子之所以几年不长,是因为这时它的根在底下疯长,它将自己的根在土壤里延伸了数百平米甚至几里。在往深处发展时它甚至可以不可思议地穿透坚如钢铁的石体,这样它既可以牢牢卓立,又可以在数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轻而易举地获取自己需要的营养与水分,为明天的爆发积聚最为坚实的力量。竹子的生长特点不仅是自然界的奇迹,也为厚积薄发做出了最为生动完美的诠释,对此我们那些急功近利甚至杀鸡取卵的人们不知又该作何感想。如今我们整个民族都在反思与追问我们的教育,如果他们能够放下手来,也让我们的孩子们有这样充足的自由生长周期,那将又是一幅怎样的图景呢,也许高耸入云的青青翠竹会给予我们某些启示吧。

如果生命可以选择,我甘愿做一棵翠竹。[1]

作者简介

易石秋,男,1965年出生,1985年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同年到湖南省岳阳市一中任教至今。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