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先生(張慶傑)
作品欣賞
我家先生
一提起「先生」二字，敬意便油然而生。「先生」給人的感覺就是斯斯文文，儒雅有度。總會讓人聯想到古時的教書先生，長袍着身，小眼鏡子一戴，背着手踱來踱去，滿口的「之乎者也」，老遠就能嗅到一股子酸味兒。
可我今天說的先生，一點酸味兒也沒有。他不是別人，就是我們孩兒他爸 。他生得濃眉大眼，剃着個溜光的大光頭，五大三粗，不管有人沒人，夏天還總愛光着個膀子，滿身的匪氣，一點點斯文都找不到。如果拍電影演土匪，他不用打扮，直接上就行。可惜沒遇到導演，這輩子，不演土匪真是可惜了。先生說話聲音洪亮，性格豪爽，喜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脾氣大的就像水滸里的李逵，性子急的又如三國里的張飛。用我們鄉下的話來說，就是大老粗一個。
先生是個大老粗
儘管是大老粗一個，但先生極其愛面子。在眾人面前，我是一定要捧着他的，讓他耍盡男人的威風。只要家中一來客人，他那雞毛的令箭是一道接一道地下，一會兒讓我拿煙，一會兒讓我沏茶，一會又讓我倒水，指使的我團團轉。稍有怠慢，就瞪着眼擺大男人架子。不了解的，就以為我家先生有多凶，我有多怕他似的。但給人的印象，確實是這樣。
先生是個急脾氣，有時候兩個人本來說說笑笑挺好的，但一句話不入耳，她就衝着我吹鬍子瞪眼睛，看那架勢，我若再輕輕吹一點風兒，他就會一蹦三尺高 。但這樣的風我不能總吹，我真的擔心他蹦多了 ，練多了，會一不小心蹦成了世界跳高冠軍。有這樣「溫順」的先生，我們家的桌子都是必須要經過千挑萬選的。我必須嚴格把關，第一要結實，其次才是美觀。因為我知道它若落戶我們家必須要經得起千錘百鍊 。他一發火，總愛拍桌子。把桌子拍得咣咣的，連桌子上的茶杯，茶碗都震得叮噹亂響。就連平時文文靜靜的打火機，都奈不住性子自己蹦下來。
但你不要 被他外表的粗魯所迷惑，其實我家先生粗中有細，心底極其善良，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那麼溫順地圍着他轉。你說是不？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百善孝為先」，先生這點做得很好。先生對雙方老人都很孝敬，說起侍候老人，他比我強，這點我很服他，也很敬他。婆婆住院那陣兒，孩子正小，我要來，先生沒讓，知道我做事毛手毛腳的不會服侍人。先生沒日沒夜地在醫院守着，找醫生，叫護士，爬樓拿藥，侍候老人，餵飯餵藥，翻身按摩，換衣端尿，細心又周到，把老人護理的非常好，個數月就出院了。對待我的父母，他也是有求必應。老人行動不方便，每次母親需要購物了或者要外出了，一個電話准到。無論多忙，開車接送父母從未有過怨言。就連每次我的父母來看我，都是他積極地去買魚買肉，然後回家不辭辛苦地拾掇，清理，連煮帶燉，材料放得恰到好處，無論是排骨還是魚，都味道鮮美，清香撲鼻。直到菜都上了桌，他也總是把最好的留給老人吃，他很謙讓，自己吃總挑些不起眼的肉。惹得母親總給他布菜，怕他少吃了。這個場景，讓我深感幸福，雖然我沒對他說什麼感謝的話，但在心裡會永遠記着這份情。
說實在的，我不是個稱職的家庭主婦。很多東西都是結婚後，先生教我的。不怕您笑話，我炒菜，和面，做飯都是先生一手帶出來的，先生很會教人，而且非常有耐心。我學家務很笨的，我若說切菜能切破小拇指，你信嗎？難以想象吧！但我就切破了，而且就是這個小拇指，弄得先生一臉的哭笑不得。噢！因為我笨，先生平時就叫我「笨笨」，但叫的滿心歡喜；也叫我「小寶貝」，儘管我比他多吃了三年的餃子，他還是叫的那麼順理成章，甜蜜親昵。若憑這點，喊他一聲「先生」，也算名符其實了。
牽手
兩個人相愛了，也叫做「牽手」了。其實，牽了手的兩個人，也並不總牽着手。說起牽手，每人有每人的感受，但都會感慨萬千。想當初那麼稚嫩輕靈的兩雙手，到後來都被歲月敲打得沒了感覺。記得先生第一次牽我的手，是戀愛時的一個柳堤上，桃花初開腮飛紅，那時候的感覺真的和觸電一樣敏銳，臉熱心跳，不知道是該躲藏拒絕還是順其自然接受這份突來的情愛，總之很難為情。 後來結了婚，有了孩子，忙於生活瑣事，很少有這樣的興致。只有橫穿馬路時，先生總會下意識地牽住我的手，把我護在身後。那時候心中不免有點小小的竊喜，回過頭去偷偷地笑，然後裝作沒事兒人一樣乖乖地跟在身後。
先生愛好旅遊，我自然就也愛上了旅遊。但我這人一點方向感都沒有，只要出了門，就不知道東西南北。每次外出旅遊，都是先生帶着。坐在車上還 省心，只要下了車，先生就總牽着我的手，唯恐一不留神，就把我走丟了。到了景點，鬆口氣吧！先生除了看風景，還要緊盯着茫然的我。他停下拍照的時候，總忘不了叮囑我一句，別跑遠了，這麼多的人，你若走遠了，上哪兒找你去呀？記住，要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儘管先生囑咐的周全仔細，但我還是要轉悠轉悠的，這麼多的美景，怎能不抓緊時間看呢？有時候，剛找到一處好風景，就聽到先生急急地扯着嗓子喊我，顧不得賞景，我就趕緊顛顛地往回跑。待我跑到他臉前時，他已經漲紅了臉，瞪着眼睛狠狠地看我，衝着我直喘粗氣，像一隻要發威的老虎，要吃了我似的。我則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趕緊把手遞過去，讓他牽着我走。這樣的牽手，雖然沒了觸電的感覺，擔卻儲存了大把的溫暖和愛的幸福。
吃飯
先生吃飯，什麼臭毛病都沒有，從來不挑肥揀瘦。但我則相反，吃什麼都挑挑揀揀，極盡挑剔，這或許是父親寵愛的後遺症吧！從小我不愛吃的東西，父親總是對我疼愛地說，儘管吃 ，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剩下的我吃。慢慢地也就習慣了，我喝粥，不喝上邊冷了的那層皮兒；吃地瓜，不喝地瓜粥；吃白菜芯，不吃白菜的外皮；啃骨頭吃瘦肉把肥肉剩下，吃鹹鴨蛋，只吃出了油的蛋黃，不吃鹹的沒味的蛋清......。就這樣，父親一直為我打掃殘羹剩飯。直到我結了婚，父親解放了，這個光榮的任務，自然而然就轉給了先生。剛結婚時，先生吃的很自豪，很榮幸。可時間長了，先生有時候吃的心不甘情不願，無奈已經成了習慣，也不好再說什麼。這不，近幾日，吃鹹鴨蛋，先生就開始給我扣帽子了。我吃完蛋黃，很自然地往先生面前一推，輕巧地說了句「給你」。先生可勁兒地瞪了我一眼，我趕緊打趣兒，都結婚這麼多年了，還這麼深情地看我，真是難得。先生低頭回了句「太奢侈了」，我說不是沒浪費嗎？都給你吃了。他無奈地看看我，誰愛吃呀？我也不愛吃。我理直氣壯地說，你不吃，誰吃呀？我從來就不吃，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生無語，乖乖地吃完了剩下的蛋清。看着先生吃蛋清的樣子，還真有點想抱抱他的衝動。想想，其實愛就這麼簡單。
先生的車
先生的車，我最愛坐。出行時，我喜歡坐在愛人的身邊，覺得踏實，溫暖，幸福。這種感覺與車的貴賤無關，與人得貧富無關。無論是戀愛時的單車，剛結婚時的腳蹬三輪，還是孩子剛出生後的摩托車，一坐上去就幸福的想飛，心裡暖洋洋的，臉上止不住地樂 。一路上風很輕，葉很綠，雲很白，天很藍，小鳥唱的歌那麼甜。那時候看見有過路的，就趕緊用紗巾蒙住臉，怕人看見我傻笑的樣子，笑我傻，好像幾輩子沒坐過三輪似的 。再後來先生又換了七手的夏利，二手的帕薩特，前幾年又換了新款的奔馳。我始終這麼歡歡喜喜地坐在他的身邊，臉上掛着笑，心裡甜甜的。世上有種感覺叫做「在你身邊就好」，紅塵還有種幸福叫做「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願意」。真是這樣，風風雨雨中 的兩個人，一直相依着前行，從青春的單車到中年的奔馳，我們甚至還要到老年的百發如雪，相扶相攜，你身邊有我，我身邊有你，喊一聲「老東西」，眉眼都是笑；叫一聲「老不死」的，怎麼就那麼開心。從沒在乎過車的貴賤，從未在乎過家的貧富，只要相親相愛的兩個人捧着一種幸福，便勝過了人間無數。 [1]
作者簡介
張慶傑 女 山東慶雲人，慶雲作協會員，德州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