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姑父(付少雲)
作品欣賞
我的大姑父
我時常想起我的大姑父,他離開我們已經十多年了。
自從學寫些文字以來,一直想把對大姑父的念想記錄下來,卻因文筆的滯拙無法復現他那溫馨細膩的關懷,心頭的思念總來去無形,令人悵惘。
今天,大姑父又悠然來到我的心頭,這次我要記下來,那怕是辭不達意,也是我對大姑父真誠的思念。
十六年前,大姑父得了肺癌在蘭州住院,我沒有得到消息,後來從父親口中獲悉大姑父病況,立馬決定攜妻兒去平涼看望。對親人們不告訴我,大姑父在蘭州住院,何況是癌症,我心生埋怨。但決定捨近求遠去平涼,一點猶豫都沒有。哪怕是大姑父遠在天涯,我總得看他一眼。我再怎麼不堪,大姑父曾經對我的好一定不會忘了。
見到大姑父,他廋了,憔悴了。可待人的熱情,入微的關心,慈祥的笑臉,沒有變。讓我不由回想起1986年暑假在平涼的日子。
那年暑假,應大姑的邀約,我到平涼做客。
因大姑身體不好,大姑父包攬了大部分家務,一日三餐都是他的事。大姑父買菜買肉常問我愛吃什麼。我家困難,沒吃過啥好吃的,在蘭州上學,盡撿便宜菜吃,如一份一毛五分錢的土豆絲,兩三毛錢的素菜,頂多偶爾買份四五毛錢的葷菜,打打牙祭,老怕生活費超支,給父母增加負擔。所以大姑父問我時,我根本不知道回答什麼好,只傻乎乎的笑着說大姑父做的啥都好吃。千萬不要以為我尖傻尖傻地在恭維大姑父,那時的我,實在沒吃過幾頓像樣的飯菜。
那時大姑父大姑都已退休,大姑父是享受副地級待遇的離休幹部,在我一個窮苦農村娃看來,他倆生活不錯。大姑父頓頓要炒碟肉菜,吃飯總給我盛得多,生怕我靦腆不敢放開吃餓肚子。大姑父吃飯前習慣喝點酒,他總誠懇地讓我也喝一杯,我那敢喝啊,大姑說大姑父不像個大人,給學生喝什麼酒,大姑父說我都十九了,是個大人了,喝一兩盅有啥不合適的。一次中午飯大姑不在,大姑父不知從哪裡弄了個田雞,我看着白嫰的有點像涼粉的菜納悶,大姑父說那可是稀罕物——田雞肉,我那時不知道田雞肉是什麼肉,也不好意思多問大姑父。大姑父說今天要喝好酒,這酒他一年也喝不了兩三回,他給我倒了一小杯,一定要讓我喝,我仗着大姑不在,就奓着膽子喝了。那是我第二次喝酒,第一次是我高考錄取後在同學家喝的,幾杯北京二鍋頭下肚,六十度的烈酒,頃刻醉得我天旋地轉,頭暈嘔惡。這酒算不上好喝,但沒有二鍋頭沖,綿軟,我記住了酒瓶上的名子——五糧液。那田雞肉滑爽軟嫰,喝了酒的舌頭,來不及品咂,已滑入腹中。此後,我再也沒有喝過正宗的五糧液,也沒有再吃過田雞肉。一來,自己不喜歡飲酒,二來,五糧液也不是平常百姓喝得起的酒;知道田雞肉是青蛙肉後,很噁心了一陣子,害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活物幹啥?
大姑父領我上東山,游柳湖,陪我說話,怕我寂寞想家。
一月多日子一晃而過,回去時,大姑父又買車票,又帶路上吃的東西,送我上車,叮囑一路小心,到蘭州後寫信過來。真是無微不至,勝似父母。
大姑父最感動我的,還是1988年春節前,給我偷偷寄錢的事。
那時,我在隴南成縣中醫醫院實習,生活已不太拮据。突然一天,大姑父來信說,他已電匯八十元錢給我,叮囑我收到後不要告知大姑,生活上不要過於緊張,注意身體。我知道,八十元錢,在那時不算小數目,差不多普通幹部一個月的工資,我後來工作轉正時才拿每月七十三元五角錢的工資。如果這錢是大姑寄來的,我心裡或許起不了太大的波瀾,再怎麼說,大姑總是親點,血緣關係,這是每一個中國人關係親疏遠近天定的尺度,少有人會違和。但也有例外,人畢竟是有感情的,有良善差別的。大姑父的良善,超出大部分人的思維。他對人的好是真心的,出於他終身堅守的本色。對人溫和敦厚,體貼入微。我聽到過人們對他口碑不錯。
像他那樣副地級的幹部,多少人端着架子高人一頭,而他卻在家下得廚房,在外與人平易相處。我總見他關心別人,像個慈祥的長者。
我印象中大姑父不抽煙,卻患肺癌離世。是不是與他長期下廚房有關,那時的廚房沒有抽油煙機。
在我專程攜妻兒看望大姑父後不到一年,我親愛和尊敬的大姑父在肺癌的折磨中離開了人世。
十多年了,我不知道大姑父在天之靈,是否還記得我這個侄兒?
作者簡介
苦甘,名付少雲,甘肅臨夏人,六零後,從事衛生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