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淺在時光的大院(楊桂香)
作品欣賞
擱淺在時光的大院
「丟,丟,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面……」。熟悉的聲音和旋律像是從悠遠的鄉間林蔭道傳來,親切而清新,透着泥土的味道。
忽然兒時那些溫暖的片段灑滿整個記憶!
那時整個機關院子裡,住着我們五個小夥伴,就我一個女孩兒,兩個男孩和我同班,另外兩個分別是侄子和弟弟。我就這樣混在男孩子堆里成長。夥同他們一起打梭,滾鐵環……玩着男孩子的遊戲。好在女孩子的氣質根深蒂固,依然成了他們照顧的弱女孩。
院子東邊靠牆根有一綹空地,草木旺盛,那也是我們唯一能聞到田野氣息的地方,在那裡見識了香茅草,也珍寶似的拿個小鏟子爭相挖取位數不多的辣辣吃,那味道果然沒有辜負它的名字,帶着泥土香的辣味,好喜歡那樣接地氣的味道。
我們也常常圍在那塊空地玩過家家的遊戲,用石頭、土塊圍成院落,隔成房子,用雜草、野花、布頭等裝扮陳設,然後互相請客,煞有介事的跑到對方「家裡」,邀請去家中做客,然後擺上爭取來的辣辣、紅個子等作食品請客人品嘗。偶爾也會發生不愉快,為了一小塊領地被占,誰多分了白花子草而彼此不說話。但好的、壞的情緒都沒心沒肺,如同過雨一般來去匆匆。
記得有一次斌家中的小貓咪突然死了,他哭得稀里嘩啦。他家是河南人,一家人愛聽河南梆子,他家的收音機里時不時傳出那麼一段。可惜的是聽不懂,只是聽見高昂激動的唱聲,在琴聲、鼓聲、板聲的伴奏下,熱鬧得很。不過,我從這種戲曲的唱腔聲中,隱約地品味到,或是向人們敘述一個壯烈的故事,或是一齣悲劇戲,細聽還是蠻有味道的。他家的男女老少一出口也能來那麼幾句,總是讓我艷羨不已。可那天,斌和他哥哥一樣神情凝重,非常正式的將貓葬在我們經常玩的空地上,他說這裡草茂花盛,貓咪住着舒適,並立了一塊寫着「貓之墓」的碑。所謂的碑是用木片製作的,他們哥倆費了好半天的勁才用小刀刻制而成,然後用墨汁塗成黑色,他倆在「墓前」哭了好久,眼睛腫得像桃子,弄得我們手足無措,跟着悲傷了好幾天。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動物的生死之事。
同時我也從他家的奶奶眼裡看到了另一種對待生死的眼神。她的目光是悽惶的,卻又是淡然的,仿佛眺視遠方,看着一個熟悉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視線里……
他家的奶奶是個居士,常年吃素,與家人分開吃,單獨的鍋灶,平時只食用青菜,少許清油,加點鹽。起初我是大惑不解的,怎麼一家人會分開做飯,分開吃?因為斌的母親是和藹可親的女性,儘管河南人說話的口音讓女人失去了幾分固有的柔和,但面相是慈善的。後來聽大人說了,幼小的心靈里才第一次有了與我們回族不一樣的另一個宗教信仰的概念。每次進她家奶奶的屋子,都能聞到一種奇特的味道,說不上是好聞還是難聞,就是與別家的味道不一樣,至今也未曾搞清楚哪裡不一樣。只是記憶里飄着不一樣的氣味,或許是她所信仰的宗教的味道,就像回族家裡常常會有的衛生香的味道。
鈺的反應是強烈的,帶着聰明透的那種調皮,竟然也會掉眼淚,而且還是躲起來。接下來的幾天他都窩在家裡,未曾謀面,這是極其反常的,沒有了河南口音,沒有了鈺的踢踢跳跳,我的日子是孤單的、百無聊賴的。
直到有一日,鈺好聽的普通話在機關大院中間的花園裡鬧起來,我們才又恢復了往日無憂無慮的生活,逐漸淡忘了貓咪的事情。
鈺的母親是北京人,所以鈺也說着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帶着濃濃的京味兒,那柔軟的兒化音,讓人聽了心裡如沐暖陽,與我們寧夏硬硬的語調形成鮮明的對比。有時候也會跟着他學舌,但就是說不出那種感覺來。
鈺的哥哥姐姐是高挑的,但鈺例外,矮矮小小的,我們偷偷給他取了個綽號「王矬蛋兒」。鈺的哭鬧是任性的,跟人犯急的時候兩腳跺跳的比誰都高,時不時會從他家小家屬院裡傳來獨特的北京味兒的「我不!我不!我就不……」的聲音,緊接着就是他父親母親帶着訓責味的安撫,然後他漸漸平息。
作者簡介
楊桂香,曾用筆名 心已遠遊,安徽省南陵縣何灣鎮合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