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高峰(董佳佳)
作品欣賞
文化高峰
宋代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文化高峰,宋代審美由唐代花花綠綠、濃脂艷抹的審美風格突然轉向淡雅的極簡美學,因此,宋代無論從李易安的女兒詞,到徽宗的瘦金體,再到范寬、郭熙的大山水,用如今的眼光看依舊並不過時,無不閃爍着高超的審美情趣和雅致的藝術追求。
這種文學上的美,簡單、自然、溫和,清逸而高雅。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石一葉皆是浪漫,無處不是禪意,無處不是生活,論極簡之美,宋文學裡的詩詞的極簡主義遙遙領先西方,甚至影響了後世千百年。
宋的文章里的細節之美,也就是蔣勛先生所說的宋代最可愛的「小」,--「可以很愉快地去寫生命里小小的一個事件,一點小小的經驗」,也就是蔣勛先生提及的「完全」。
的確,「小」不見得是一個沒有價值的東西。
我們往往可以小見大,在細微處見精緻,從細節處出精神。「秦月漢關,西風殘照」是一種壯闊的大美,而在「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里,我們同樣看到了一隻夜歸時受了驚的小鳥,一隻合着風兒唱歌的小蟬子呢,這何嘗不是一種極致的美。
「小」 是另一種美,是不同於大唐盛世的大氣象的美。一座山是美的,一條河是美的,一截枯木,一片殘雪,一隻昆蟲,也是美的,懂得發現生活中的每一點美好,我想,這是宋代最可愛的地方了。
你在宋代的文章書畫裡可以看到很多的 「小」;相較於唐時的詩文,你能看到的「小」也有,但相對來說,是很少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這樣的意象描寫處處皆是,你看到了直下三千尺的飛流,那你肯定看不見隱約在水幕里的那一小塊鵝卵石,或者一隻順流而下的小鯽魚。而宋代的文章詩詞里處處以小見長,「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是既簡約又可以心照物的,以心照物是因為宋的文人心中已經有「自我」,即人性「生而為人」的精神意識的甦醒,也就是說他們自覺或不自覺的有了一個對自己生命個體的信心,可以很從容看到每一個生命個體的來來去去,可以有更大的包容,不去做比較和分辨。這些文人習性當然會影響到當時社會的方方面面,所以,這個時代既有范寬在畫《溪山行旅圖》那麼大氣魄的山水,而同時又有花鳥畫家在畫《草蟲瓜實圖》非常小的一些小西瓜小蟲子。
就連寫字也給影響到了。
宋代有一紙《寒食帖》,那上面有好些地方勾勾圈圈,好像寫貼之人,隨性至極,隨意的,寫錯字就點一點,畫個圈也行,隨手就在旁邊寫上改正的,並不覺得有什麼難為情,在此,我倒是覺得任何一件偉大的作品跟他的偶爾的瑕疵沒有多大關係,錯了,我改好並做得更好,那不是很好。是故,《寒食帖》里的錯字存在着,本身就是作者對生命的態度,錯了就改好,而不是非得重新再來寫一次,正如生命不會重來一樣,重視當下,生命中的那些偶爾的錯誤,是每一個個體生命歷程中不可或缺的財富,所以,作者寫這貼時,當這個字錯了,他把它圈掉,旁邊又補上一個字,這些在書法中出現,沒有什麼不好。後來我們再看宋代文人的書帖上,比如黃庭堅,往往也是有好些地方被畫得勾勾圈圈的,當然,這樣隨性的真性情的美學,因此從一個官方的很正式的規格轉成為文人們的一種真性情的流露。
我在這裡給中世紀這種意識形態叫做中國文學人性的甦醒,就是說所謂的藝術是可以看到你的真性情,你的真性情裡面是什麼就是什麼,不要去掩蓋它。
這也影響到後世的日式「物哀「之美。
「物哀「之美是日本江戶時代國學大家本居宣長提出的文學理念,也可以說是他的世界觀。這個概念簡單地說,是「真情流露」,人心接觸外部世界時,觸景生情,感物生情,心為之所動,有所感觸,這時候自然湧出的情感,或喜悅,或憤怒,或恐懼,或悲傷,或低徊婉轉,或思戀憧憬。有這樣情感的人,便是懂得「物哀」的人。有點類似中國話里的「真性情」。懂得「物哀」的人,就類似中國話里的「性情中人」了。「物偺垼傟」,是「我」(主體,內在)與「物」(客體,外在)的共振和同情。
總的來說,宋的文章風骨與才情,是天真、率直、單純、適用,真性情,是為人生的,相較於魏晉風度,更兼具了以天下為念的文學觀與世界觀,是積極入世的。
如今生活節奏越來越快,不妨像古人一樣慢下來,去發現生活中的美物、美景,以真性情貼近真生活!
作者簡介
董佳佳,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