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考古發現顛覆了人們以前的認知?
考古發現顛覆了人們以前的認知 |
有哪些考古發現顛覆了人們以前的認知?比起那些與帝王將相有關的,「顛覆歷史大事件」的考古發現來,下面這些看似「不起眼」的考古發現,不但帶來了新的歷史認知,更足以讓我們對中國古代的科技經濟文化,有個全新的理解。[1]
一、陝西漢中石門隧道(東漢)
古代交通條件落後,但凡王朝立國,都要捲起袖子修路,放在崇山峻岭的路段,往往都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那能不能把堅硬的山體打開,開出平直且節省人力物力的隧道來?火藥問世以前,這簡直是個不可能的高難度。
但陝西漢中市北17公里,漢朝連接川陝的交通要道「褒斜道」上的一個「小山洞」,卻顛覆了這個傳統認知——石門隧道。
石門隧道,開鑿於東漢永平四年(61),全長16.3米,寬4.2米,可以供兩輛車馬並排通行。別看只是這麼一條「短途」,它卻是在陡峭的七盤山山體上,直接打開這樣一條隧道。令「褒斜道」的這一路段,整整縮短了50公里。更為奇蹟的是,這個被打通了隧道的七盤山,整個山體由堅硬的山石構成,別看只是十六米長的隧道,要憑傳統的開鑿方式,一米也別想鑿動。
以現代學者的研究公認,這條奇特的隧道,採取的是兩千年前先進的「火燒水激」技術,即先用柴火加熱石壁,然後潑澆冷水使山體炸裂,再進行跟進開鑿。就憑這中國獨家的硬核技術,打出人類歷史上最早用於通車的穿山隧道。
而比起今天常「圈粉」的「金縷玉衣」等漢朝精美文物來,知名度比較低調的「石門隧道」,卻在中國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自東漢年間開鑿成功後,這條十六米長的隧道,不但長期是連接川陝的黃金要道,更叫歷代多少文人墨客乘興疾書,漢魏時代多少名家詩人,都在「石門隧道」石壁上留下佳作,刻寫在石門隧道上的「漢魏十三品」,更是中國書法史上的不朽珍品,今天依舊收盡中外名家的膝蓋。
其實最值得銘記的,哪裡只是石壁上的文人妙筆?更重要的,是這條曾經的黃金通道,撐起的強國記憶。
二、東漢廣陵王璽金印(東漢)
1981年2月,江蘇省揚州市邗江縣甘泉公社老山大隊的幾名村民,無意中在當地甘泉二號漢墓發掘後的土堆里,挖出一枚兩厘米多高的「小東西」。南京博物館鑑定後,結果驚了眾人:這麼一個先前被考古隊差點當垃圾扔掉的玩意,竟是千金難買的無價之寶:東漢廣陵王璽金印。
東漢廣陵王璽金印,即東漢光武帝劉秀第九子——廣陵王劉荊的王璽金印。這座金印全身以黃金澆鑄,僅重122克,高2.12厘米,做工無比精美。這也是至今為止發現的,中國境內唯一一枚漢朝諸侯王印璽,考古價值十分重大。
但其更重要的價值,卻是終止了「老鄰居」日本國內,一場持續近兩百年的爭論:日本的國寶「漢委奴國王金印」,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以《後漢書》的記載,東漢光武帝劉秀在位時,位於今日本列島上的「倭奴國」曾「奉貢朝賀」,然後漢光武帝劉秀就「賜以印綬」,即把這枚「漢委奴國王金印」賜給了「倭奴國」。但這件中日關係史上的大事,在日本國內卻不見任何文獻記載,直到1784年,一名農民在日本福岡市志賀島刨地時,無意中把這價值連城的「金印」刨了出來。
但接着一個世紀後,即19世紀末,關於這枚「金印」,卻在日本掀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口水戰。當時的日本,經過近代的維新圖強,迅速走向了強大,看待中國的態度,也從昔日的「仰視」變「俯視」,欺負中國都欺負成習慣了,怎麼還肯承認這段「向中國朝賀」的歷史?於是從近代開始,不停有日本各色「專家」振振有詞,咬定說「漢委奴國王金印」是假印。
而這些「日本專家」最得意的依據是:你說這「金印」是真的,可從中國到日本,出土過第二枚沒有?漢朝有沒有這印,都還是兩說,怎麼可能「賜」給日本。
但東漢廣陵王璽金印的出土,卻終於給了這類論調,一記結結實實的耳光:與「漢委奴國王金印」一樣,「東漢廣陵王璽金印」也是誕生於東漢光武帝在位時期,甚至誕生只差一年。兩顆印無論製作還是形制,都是高度近似。1989年日本福岡亞太博覽會上,經南京博物館同意,兩顆「金印」聯袂登場,在全世界面前亮了個相,實錘的事實,叫所有的反對聲從此啞然——「中國賜日本金印」這事兒,別管日本人記沒記,都是實打實的真事兒!
以這個意義說,這確實是一枚給海外「文物兄弟」,乃至中日兩千年關係,漂亮「正名」的「金印」。
三、安西榆林窟《鍛冶圖》(北宋)
北宋中葉,党項人李元昊創立的西夏強勢崛起,在宋遼兩大強國間撲騰拳腳,不但穩穩站住了腳跟,還叫宋仁宗年間的北宋,結結實實嘗到了「陝西三大敗」。這麼一個人口有限且國土貧瘠的「西夏王朝」,為什麼能如此強橫?固有的觀念里,都認為這個政權野蠻且經濟文化生產落後,就靠驍勇善戰立國。但一幅特殊壁畫,卻揭開了另一個真相——安西榆林窟《鍛冶圖》。
安西榆林窟,是著名的「敦煌壁畫」的重要組織部分,西夏時代也曾進行開鑿繪畫,這幅《鍛冶圖》正是反映西夏日常冶鐵勞作的重要畫卷。畫作上兩個鐵匠持錘捶打鐵砧,一個工匠推拉着雙扇木箱。生動的一幕,也帶給後人另一個重要信息:畫面里的雙扇木箱,可以通過互相推拉,讓鐵爐長久保持高溫,整個勞作過程也十分先進。這意味着,看上去「落後」的西夏,卻掌握着中世紀最「高精尖」的冶煉技術。
如此強大的冶鐵工藝,也在西夏「老對手」宋朝的文獻里得到了印證,常年與西夏打交道的北宋名臣田況就曾嘆息:西夏軍隊的盔甲「堅滑光瑩,非勁弩可入」。北宋文學家晁補之的詩里也形容,西夏士兵的刀劍「青萍拔鞘堂生風」,可見何等鋒利。這是一個強刀堅甲武裝到牙齒的強悍對手。
而同時期的北宋呢?就是在田況嘆息西夏盔甲「堅滑」的慶曆年間,北宋名臣賈昌朝就大罵宋軍兵器「多脆狀,造之不精」。另一大臣張方平更怒斥「精好堪用之器,十無一二」。也就是百分之七八十的兵器,都是殘次品。由於「冗官」「冗兵」等各種因素,號稱「科技先進」的北宋,造兵器就是這麼坑。
以這個意義說,「北宋打不過西夏」這事兒,哪裡是「先進打不過落後」?一群拿着破銅爛鐵的宋軍,對陣堅甲精刀的西夏軍,結果?閉眼就可想。
四、重慶明朝煉鋅遺址群(明朝)
中國古代的貴金屬里,黃銅曾是出名昂貴的奢侈品。東漢三國時期,中國的黃銅只能從中亞西亞國家進口。宋朝時雖然摸索出了製法,但冶煉黃銅必須的材料——鋅,卻是十分難得。鋅在中國被稱為「倭鉛」,由於其沸點只有907度,因此極難獲得。而在明朝以前,最先掌握「蒸餾煉鋅」技術的印度,才是世界上最強的「產鋅大國」。
但到了明朝中後期,中國的「煉鋅」技術卻終於完美超車。《天工開物》里記載的「開煉倭鉛」工藝,技術領先同時期的歐亞各國上百年。但這技術,究竟是停留在理論上,還是真做到了?長期以來也常有「海外專家」提出質疑。但一個全新遺址的發掘,卻漂亮回擊了這類質疑:重慶明朝煉鋅遺址群。
重慶明朝煉鋅遺址群,分布在豐都至忠縣的數十公里的台地山坡上,背靠着齊曜山豐富的燃煤資源,更有發達的水路運輸條件。特別是其中的「忠縣臨江二隊」遺址,占地面積一萬五千平米,擁有完備的「堆煤坑」「煉鋅爐」「蓄水坑」「拌泥坑」等「全套裝備」,整個的生產布局與《天工開物》完全吻合。已發掘出的六個「冶煉廠」與十個「煉鋅爐」,更見證了其空前強大的生產能力——鋅,這個古代的「昂貴材料」,在這裡可以規模生產。
正是憑着如此強大的產業規模,明朝中後期起,中國本土的黃銅產量大量增加,價格也急劇暴跌。這個曾經的奢侈貴金屬,被廣泛用於兵器製造、制錢、天文儀器製造等各個方面。硬核的「中國鋅」技術,支撐着中國古代史上,那一段輝煌的時代。
或許這,才是這些考古發現,留給我們最有價值的回味。[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