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华 元茂屯怎么会出现在亚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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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元茂屯怎么会出现在亚布
“元茂屯”是著名作家周立波，历经土地改革创作的长篇小说《暴风骤雨》中描写的一个村庄，原型是黑龙江省尚志市元宝镇元宝村。这是一场波澜壮阔的革命斗争的画卷，把中国农村冲破几千年封建生产关系的束缚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展现在读者的面前，热情地歌颂了中国农民在共产党领导下冲破封建罗网，朝着解放的大道迅跑的革命精神。那是一场暴风骤雨般的革命，其艰难，其惨烈，其厚重令人难以忘怀，特别是电影《暴风骤雨》上映以后元宝村更是闻名遐迩，苦大仇深的“赵光腚”的形象被全国人民所知，迎着历史的烟尘慕名前去寻访的人络绎不绝。
我曾经多次去哪里采访，七十多岁的张支书告诉我，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喜欢《暴风骤雨》，永远也忘不了这本书，永远怀念周立波。一九四六年十月二十五日，著名作家周立波作为一名土改工作队队员，来到珠河县（现尚志市）元宝区（现尚志市元宝镇）。此时，哈东一带的土地改革工作已全面展开。当时的大部分政权是国民党的，很多伪满洲国给日本人干事的人，摇身一变又当上了国民党的官差，继续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人民群众刚刚从日寇的铁蹄下解放出来，转眼间又掉入水深火热之中，所以老百姓痛恨地管这一时期叫“二满洲”。国民党在长春和四平的战斗中占了上风，东北民主联军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国民党虎视眈眈，时刻监视着共产党土改工作队的动向，派出特务勾结当地土匪、地主武装袭击新成立的民主政权。一九四六年一月，据元宝村几十里外的苇河县委书记吴英、县长穆景周、保安大队长熊占元、科长关英杰，刚就任第三天就被当地反动武装杀害。
共产党前赴后继，抛头颅，洒热血，要帮助人民群众翻身得解放，可老百姓不知道共产党是干什么的，不相信共产党能坐江山，不相信自己能翻身做主人，没人敢接近工作队，害怕引来杀身之祸，发动他们和国民党、地主、土匪做斗争十分困难。面对严峻的形式，土改工作队不得不采取秘密和半秘密的方式进行工作。“栽槐树”的工作方式就是在这个特殊背景下产生的。据《尚志县志》记载：“栽槐树”就是把屯子划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找一户最苦，最可靠的农民‘栽槐树’。每天黄昏分头邀集附近的穷哥们到这户农民家来“唠嗑”。通过这种“唠嗑”把党的政策和上级的指示化为群众的自觉要求和实际行动。颗颗槐树栽活了，群众阶级觉悟提高了，齐心协力挖坏根，把矛头指向反动势力。千百年来，能打出活命的粮食的土地，天经地义就是地主老财的，农民只有骑着垄沟出大力的份。若当土地的主人？纯粹就是一个神话，一个瞎话，天底下没人信。然而共产党来了，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主老财被打到，村里的大事小情由农民选出来的农会说了算。贫苦农民看得见，摸得着，如今真的翻身做了土地的主人了。凝视大青山脚下的这个普通的村落，在历史的尘烟中驻足、沉思，回顾那场波澜壮阔的斗争，深深体味先辈们前赴后继创造历史的艰苦卓绝。
前几天陪几位外地来的同学去亚布力滑雪场风景区，被导游带到了一个叫“元茂屯”景点。抬头张望，好生讶异：这里怎么会凭空跳出一个“元茂屯”？目光所及，果然是一个颇具东北色彩的村落——黄土墙、草苫房，泥垒的烟筒立在房山头；房檐下挂着红辣椒、黄烟叶、大蒜头，仓房里装着苞米棒子，院子里有石头磨、大马车；每一栋房子都有标牌，上面写着《暴风骤雨》里面主要人物的名字，诸如：赵玉林家、郭全海家、白大哥家，反面人物有韩老六家、韩长脖家等等。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细一看问题就出来了：那些房子制作得相当精细，工艺相当讲究，依我在东北农村生活了六十多年的经验，当地农民绝对盖不出这样标准的“土房子”。再细看屋里，摆着当年的一些老物件：小炕桌、烟笸箩、炕琴等等。于之不协调的是赫然摆放着电冰箱、空调和电视机。
如果当年的农民都住上了这样的房屋，用上了这样的电器，还可能有“赵光腚”的存在吗？还用得着那场波澜壮阔的土地改革？细一打听才知道，这里不仅是一个景点，还是一个宾馆，只要肯出钱就可以在任何一“家”下榻。琳琅满目的广告上写着：房间内高速上网、WIFI免费覆盖，云云。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不伦不类，可笑至极，《暴风骤雨》在这里已经被搞得面目全非。如果我们住在赵玉林家，不会感觉到当年的饥寒交迫；如果我们住在恶霸地主韩老六家，一定能体会到丰衣足食的美满。这是当年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元茂屯”吗？这不就是当下正在建设和已经建成的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嘛。经典蒙上了龌龊，历史面目全非。
正好又一批南方游客进来，导游指着景区和他们介绍周立波，介绍当年的土改斗争，介绍小说里的人物。远方的客人一定是怀着崇敬的心情品读那一段历史，可他们哪里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赝品。作为当地人我感到无地自容，真不明白那些导游怎么能说得出口。游客中还有些孩子，他们都瞪着大眼睛，对“当年闹土改的地方”感到无比的新奇。我吃惊地看着他们，下巴差点被惊掉了，不知那些游客会怎样想，不知在孩子们心里会产生什么，回到南方他们又会带回去些什么？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不可以拿文学经典当噱头，把革命历史当买点。瞠目眼前的一切，鲠骨在喉，难道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土改文化的经典？完全是对《暴风骤雨》的不尊重，是对那段改天换地的革命历史的亵渎。愤怒在心底升起，游兴荡然无存，感觉大山不再巍峨，森林不再浩瀚，草丛里藏着一个猥琐的李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将出来。如今的李鬼不仅会剪径打劫，还学会了恶搞文学经典，真的应了那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元茂屯”是怎么来到亚布力的呢？管理者难道不知道吗？始作俑者又是怎么操作的呢？头上三尺有神明，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李鬼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暴风骤雨》会来的，早晚有一天黑旋风李逵会杀将而来，一声断喝把他们打翻在地，让经典重放异彩，还“元茂屯”一个应有的公道。[1]
作者简介
李少华,男,黑龙江作协会员，曾为哈尔滨作协全委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