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杜薩之筏
美杜莎之筏(法語:Le Radeau de La Méduse;英語:The Raft of the Medusa)是法國浪漫主義畫家西奧多·傑利柯(1791─1824)在1818年─1819年間畫的油畫。這幅畫是在他27歲時畫的,之後成為法國浪漫主義的標誌。這幅畫的尺寸是491厘米×716厘米[1]。這幅畫描繪了法國海軍的巡防艦美杜莎號 沉沒之後生還者的求生場面。這場海難發生於1816年7月5日毛里塔尼亞附近的海域,海難當時至少有147人生還,起先是在一隻自製的木筏上面漂流,但是13日後被救起時僅有15人倖存,期間他們缺少食物和飲水,甚至有人吃屍體來維持生命。導致這場海難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由於美杜莎號的船長失職無能,而這位船長是法國復辟王朝任命的,因此這一事件後來變成國際醜聞。
目錄
畫作選題
在選題上,畫家之所以選擇這個發生了沒有幾年的著名悲劇,是想引發大眾輿論關注,來發展他的繪畫事業[2]。在正式成畫前,他做了大量對這次海難的調查,同時在繪畫前亦畫了多次草稿。他採訪了其中兩個倖存者,複製了木筏的精細模型,前往醫院、太平間,去觀察死屍的色澤、紋理同埋人死時的樣子。正如畫家所料,這幅畫在1819年在巴黎展覽第一次展出時,就引起了很大關注,褒貶不一。儘管如此,這幅畫仍搏得國際名聲,今日被認為是法國繪畫史上早期浪漫主義的開路先鋒。
雖然《美杜莎之筏》有傳統歷史畫的元素,不過其選題引人關注、畫風戲劇,這都打破了當時新古典主義的教條約束。這幅畫在第一次亮相後幾乎立即爲畫家贏得廣泛注意,之後這幅畫在倫敦展出。其影響可以在之後的歐仁·德拉克羅瓦、約瑟夫·瑪羅德·威廉·特納、居斯塔夫·庫爾貝、愛德華·馬奈等的畫作中明顯見到。在畫家32歲死後,這幅畫成為盧浮宮的收藏品。
背景
1816年,即拿破崙被英軍及其同盟打敗的滑鐵盧戰役的第二年,英國人爲了表示支持波旁家族在法國復辟,將英國先前奪得的塞內加爾的西非港口聖路易歸還給法國。這個商港是歐洲到好望角之間的理想中途港,十分重要[3]。爲了接手這個港口,法國新政府準備了一支船隊前往這個港口,派任新的塞內加爾總督以及隨行官員、軍隊。肖馬雷子爵被任命為美杜莎號船長。然而,他對於這一職位並不熟悉,甚至過去20多年幾乎沒有過航海經驗[4][5],甚至未試過指揮一艘船[3]。實際上他之前是個海關文官。任命他的理由很簡單,因爲他是個絕對忠誠的保皇黨人。1795年時他加入英軍去抵製法國大革命。1814年,路易十八重返王位,肖馬雷亦都從中出了不少力。因爲海軍是掌控法國勢力的重要部分,路易十八很需要令海軍「保皇化」。因此,雖然肖馬雷對航海一無所知,性格又自負,他仍被認為是美杜莎號船長的合適人選。這個任命使得他的屬下軍官失望。這班軍官多數是原先追隨拿破崙同英國作戰的,看不起無能的肖馬雷,於是他們同肖馬雷之間的關係十分緊張。
1816年6月17日,由四艘船組成的法國海軍船隊從羅什福爾起行,出發去聖路易。這四艘船分別是巡防艦美杜莎號(Méduse)、戰鬥艦盧瓦爾號(Loire)、雙桅橫帆船阿耳戈斯號(Argus)、護衞艦迴聲號(Écho)。爲了趁天氣好時行船,美杜莎號先於其他船出發,不過由於定位錯了,其偏離船隊161公里。很快事故發生了,7月2日,美杜莎號在今日毛里塔尼亞一帶的西非海岸沙礁擱淺,開始慢慢下沉。擱淺的原因很大程度上由肖馬雷負責,其既無能力又無經驗,明明流亡國外,而又封了爵,只是因為其貴族身份才被任命為船長。有人試圖使美杜莎號離開礁石,但是未能成功。肖馬雷決定棄船,同他的親信一齊討論緊急方案,船上的水手沒有參與。討論的結果是,眾人可以坐美杜莎號的六隻救生艇去97公里開外的非洲西海岸。雖然美杜莎號載了400人,其中有160個水手,但是其救生艇只能搭載250個人,顯然無法救援所有人,有人立即提出建議,讓「重要」的船員坐救生艇先行,至於其他水手,就讓他們自己製作一隻木筏,在救生艇後面拖着。最後有146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由臨時搭的木筏搭載[6]。
救生船上人越少,船上每個人分得的應急糧就更多,而船上面坐的很多是權貴、官員。救生艇拉着木筏向陸地航行,整個木筏只分到一袋餅乾,第一天就被分食,原本有兩桶水、六桶酒,不過在一次爭鬥中落入了大海。很快,木筏上面的人就開始抱怨這種安排的不公和卑鄙。有人抓住機會準備爬上救生艇[7]。肖馬雷看到這種情況,十分慌亂,立即命令割斷木筏和救生艇之間的纜繩,任由木筏他們在海中漂流。筏上的人陷入了絕望和慌亂,他們見到救生艇慢慢從視綫中消失,而他們還在遠離陸地的海中漂流,又餓又口渴,絕望到無法入睡,人也越來越狂躁,開始自相殘殺。
在海上漂流了13日後,1816年7月17日,木筏被阿耳戈斯號(Argus)救起,而實際上阿耳戈斯號並不是在專門搜救他們,而是無意遇到的[8]。直到被救起時,木筏上僅餘15人生還,其他人或者被殺、扔進大海,或者被餓死,或者因爲絕望投海自殺。有四到五個人在被阿耳戈斯號救起之後不治身亡。其他救生艇的情形各有不同,儘管大部分到達塞內加爾的聖路易斯島上,仍有人被餓死或熱死;留在美杜莎號上的17人在42日後被其他船救起時僅有3人生還。這件事變成波旁王朝君主制的最大醜聞之一,是同1815年拿破崙戰敗、波旁復辟相當的大事[9]。
畫面
《美杜莎之筏》描寫的是在木筏被人拋棄、在海上漂流的13日中,最後倖存的15人試圖向遠方船隻求救的絕望場面。有研究認為,這幅畫所畫的美杜莎之筏已經到了接近散架的階段[10]。畫面尺寸非常之大,達491厘米×716厘米(約35平方米),所以整幅畫面顯得十分真實。畫中人的尺寸接近真人[11],前景的幾具屍體甚至大過真人一倍。離這幅畫越近,細節就會看得更多更清,對觀眾的感染力就越強[12]。
這隻自製的木筏無法承受大浪。一位老人跪着拉住他的孩子的屍體,絕望之中暗暗垂淚。畫家在這幅畫的近景畫了多具屍體,有的屍體一半不在筏上,而海浪在木筏上掃上掃下,木筏上的人好似隨時都會被海浪衝下木筏。畫中有個十分顯眼的黑人在揮動手巾,這個名叫讓·查理的非洲水手[13]想通過這一方式吸引路過船隻注意,而他右下面亦有人同他一齊求救。周圍的人亦都在呼救,唯有這位老人意志麻木、神緒悵然,在對比之中顯示出求生意志堅強不屈、然而希望渺茫的悲愴,以及意志磨滅、木然無觸而放棄求生的沉痛。這種對比亦顯示了他們的淒涼困境——如果所做一切都是徒勞,面對這樣的困境,很難沒有求死之心。
這幅畫的畫面主要是以兩個金字塔來構圖。帆、桅杆及其週邊是第一個金字塔。這個金字塔的底部包括幾具屍體和坐着人,桅杆撐起了金字塔的頂。站在木桶上面呼救的黑人是第二個金字塔的頂,這個金字塔的底部基本同第一個金字塔的底部重疊,這個黑人週邊的人的手伸向他,引導觀眾視綫集中到這個黑人身上,黑人揮巾求救的部分令畫面情緒達到頂峰,表達出一種悲劇感。
在色彩上,傑利柯運用了顏色對比,屍體的膚色比較蒼白,而在活人的衣服、雲彩、海的色彩總體比較陰暗[14]。總體而言,這幅畫畫面偏暗,主要運用了棕色等深色,從而表現出悲劇感和苦痛。這幅畫的光綫安排屬於卡拉瓦喬式[15],亦即意大利畫家經常用到的幽暗風格(tenebroso)──這種風格有種極其強烈的明暗對比。雖然傑利柯未將海水作爲重點畫的東西,不過他將海水畫成深綠色,而不是是藍色,就是爲了可以同木筏和木筏上的人構成對比。
展出及反響
《美杜莎之筏》在1819年的巴黎畫展第一次展出,當時用的標題叫做《沉船場景(法語:Scène de Naufrage)》,不過當時的人一看就知道這幅畫畫的是幾年前美杜莎號的海難[16]。這幅畫當時是巴黎畫展的明星(「它吸引着每個觀眾前來圍觀」)。路易十八在展覽開幕前三日就來看過,並表示這幅畫不只是一幅畫這樣簡單,意思是這幅畫政治意味重,會有很強的社會影響[17][18]。評論家對此分為兩派意見:一派認爲他畫的東西極恐怖,但又蘊含一種激越;另一派以古典主義信徒、學院派為主,形容這幅畫是「成堆鹹魚」,認爲這幅畫內容不宜,而繪畫藝術應該是儘量表現「理想美」,當年畫展得獎的作品即完美詮釋了這一派的偏好。傑利柯的畫體現了一個藝術悖論:令人驚駭的主題,如何畫出受人讚賞的畫?藝術和現實如何平衡?同傑利柯同時代的一位法國畫家瑪希-菲臘·古班·地·拉·古皮 就說:「傑利柯是錯的。他應該畫的是能夠從我們內心到感觀都可以覺得稱之爲「美」的東西,而不是用令人感到恐怖的東西譁眾取寵。」不過這幅畫亦有很多人欣賞,其中包括當時著名的作家、藝術評論家奧古斯特·雅爾 ,作為激進的反君主制的人,他十分欣賞這幅畫自由主義的政治立場、作為藝術先鋒的地位。而史學家儒勒·米什萊則借這幅畫發揮,對當時社會發出嚴重警告:「我們整個社會每個人都正在這隻美杜莎之筏中[2]。」
影響
傑利柯受到米開朗基羅的《最後的審判》的啟發,畫出船上悲痛靈魂。在法國大革命的期間,傑利柯的老師雅克-路易·大衛畫了一幅《馬拉之死》,講述一宗著名的謀殺案。傑利柯受此影響,藉《梅杜薩之筏》來表達對時事之諷刺。
後來,同為大衛學生的德拉克羅瓦受到好友傑利柯影響,畫了著名的《自由引導人民》來紀念法國七月革命。另外,《梅杜薩之筏》在1820年於倫敦展覽時,英國畫家透納曾經觀賞過。[19]其後他創作過很多幅以海洋災難為題的浪漫主義作品,例如《奴隸船》。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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