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蓮(葉青才)
作品欣賞
睡蓮
趁睡蓮睡着,說些與她有關的話。
這些睡蓮,我第一次看見她們是在學校搬遷後的半年多吧。沿着天天必須走過的那方水池子,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睡蓮算起來應該是我的朋友了。11年前在宜城,在市委黨校的假山前面,我有機會靜靜欣賞睡蓮的姿態,有時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那假山池水雖然不怎麼幹淨,廣場背景也不怎麼鮮朗,可是一池睡蓮長得很好,葉子挨着葉子,花朵望着花朵。隔不了幾天,廚師老劉就去池子裡拔睡蓮的花徑,做成可口的肉絲小炒,味道十分的獨特。我和教導主任老錢都有些弄不明白,拔去了許多的花莖,那池子裡怎不見一點兒萎靡,紅的白的花蕊,照樣開得大大方方,熱熱鬧鬧。
離開宜城,仍沒忘記睡蓮,其中因為她的姿色,也因為她的味道。
現在我面前的睡蓮卻不艷麗,偌大的池子裡只有七八蔸,還不能把水面鋪滿。但是也很有特點,那就是花朵朝開暮合,似乎是定了時的。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她還有這個特性,眼下算是增長了一些見識,就像「子午蓮的睡眼裡藏着嬌羞」,這一點怕是連水波也遲遲未發現。
這裡是一所中等職業學校,有近20個專業,50多個班級。閒時,聽社會文化班的孩子唱歌,聽到黃鶯鶯的《睡蓮》:你是朵盈潔的睡蓮,飄浮在青春的水面;我是如此如此的羞見,羞見你醉人的笑靨。你是瓣上露珠點點,閃爍着愛情的詩篇;我是如此如此的羞見;羞見你滑落綠波間——感覺她們每當唱到第三個音節的時候,悠長的聲韻簡直就讓睡蓮長長的莖杆在葉子和花朵下面悠悠顫動,顫動得波紋蕩漾,樂不自禁,如青春的舞蹈激起四射的魅力。
你是說,校園充其量只是個容器?那些具有文化色彩的裝飾卻可以帶走,若干年後,校園老了,衰朽了,像容器一樣斑駁或破碎,那些文化的青綠或淡紅,還是能夠隨着年輕的心一道煥發葳蕤生機的。睡蓮算不算文化的點綴呢?甚至,算不算校史上的蔥蘢的一筆呢?
老何也來欣賞睡蓮。我的朋友老何很喜歡二胡、揚琴等樂器,他熟悉一支曲子的作者和演奏者,比如《睡蓮》的二胡演奏者賈鵬芳、張晉龍或者朝歌暮弦,能說得有板有眼頭頭是道。我是個樂盲,在他那裡聽二胡曲,常常心不在焉。老何說,二胡曲、揚琴曲以及大阮中阮等曲子,都能直通人心,然後穿過五臟六腑,最後隨靈魂出竅。我以為何先生可以算是一個文化符號,在校園裡,他用一把琴彈出了寂寞者的足音。別看一個老師日復一日在課堂上講得天花亂墜,其實他的內心充滿孤獨,尤其是我們職業學校的學生,大多難以接受老師的教誨,難以和老師溝通,學生是煩躁的,老師則是孤獨與寂寞的。
不理解當然就難融入,一如我不懂音樂,就像以前不認識睡蓮,多好的生命之花都與審美感覺擦肩而過了;只記住了睡蓮在餐盤中的滋味,這要是在禪宗文化里,五花一葉恐怕都在向我絮語着「罪過」。
睡蓮在校園的水池裡找到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處,每天,那麼多的眼光摩挲她,那麼多的話語評說她,她入夜合上芳心,是在慎獨里祈禱,在祈禱里蘊蓄吧?或許,她一直醒着,從沒有睡去,像一位打禪趺坐的僧尼。
睡蓮真的不好比擬,除了僧尼,誰還能那樣在沉靜中如夢實醒、如躁實靜、如樂實苦地過完這一輩子呢?睡蓮的覺癮,當是一部《儒林正史》了。 [1]
作者簡介
葉青才,中國作協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高中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