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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客問(老舍)

《答客問》中國現代作家老舍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有人問我:你為何不把戰前戰後所寫的雜文——大概也有幾十萬字了吧——搜集起來,出一兩本集子呢?答以(一)雜文不易寫,我寫不好,故僅於不得已時略略試筆,而不願排印成集,永遠出醜。(二)因為寫不好,故寫成即完事,不留底稿,也不保存印出之件;想出集子也無法搜集。(三)在我快要與世長辭的時候,我必留下遺囑,請求大家不要發表我的函信,也不要代我出散文集。我寫信只為寫信,三言兩語,把事說明白就好,並不自印彩箋,精心遣詞,仔細作字,以期傳流後代。若把這樣的信件印出來,只是多費許多紙,對誰也沒有任何好處。至若小文,雖不能象函信那樣草草成篇,但究非精心之作,使人破工夫讀念,死後也不安心!若有人偏好多事,非印行它們不可,我也許到閻王駕前,告他一狀,教他天天打擺子!

有以上原因,我也深盼朋友們不再向我索要短文,因為允許我安安靜靜的多寫些別的,總比浪費筆墨時間有益處。

有人問我:你近來為何不寫小說?你的劇本,不客氣的說,實在不高明,為什麼不放下劇本,而寫小說呢?答以:這幾年來的生活與抗戰前大不相同了。在戰前,我能閉門寫作,除了自己或兒女們生病,我的心總是靜靜的,只要不缺柴米煙茶,我就能很起勁的幹活兒。我是個喜靜的人。在家裡,我有乾淨的桌子,合手的紙筆,和可愛的花草,所以能沉得下心去寫作。我是個喜清潔與秩序的人。不管喜安靜潔整應身犯何罪吧,反正在那時候我的確寫出不少東西來。抗戰後,我不能因為忙亂混雜而停筆,但是在今夜睡床,明夜睡板凳,今天吃三頓,明天吃半餐,白天老鼠咬爛了稿紙子,夜晚臭蟲想把我拖了走的情況中,對不起,我實在安不下心去寫長篇小說。

我只好寫劇本。(一)為練習練習。(二)劇本無論怎樣難寫,反正我們現在還不需要五十或六十幕長的作品;它的長短到底有點限制,有上四五萬字即能成篇;且不管好壞,反正能寫成就高興。(三)劇本比小說難寫,可是它也有比小說容易的地方。戲劇有舞台上的一切來幫忙,能將薄弱之點,填補得怪好的;小說則須處處周到充實,一絲不苟。劇本要集中兵力,攻擊一點;只要把握着這一點,就許能有聲有色。小說呢,要散開隊伍去大包圍;哪處有一個洞,便包圍不上了。你或者可以因興之所至寫成一個劇本,而絕對不能草率的寫成一部小說。因此,我就在忙亂中,馬馬虎虎的去寫不象樣子的劇本,以期略有所得,等到太平的時候,恢復了安靜生活,再好好的去寫一兩個象樣子的劇本,而不敢在忙中馬馬虎虎的寫小說,招人恥笑——我不怕人家恥笑我的劇本,因為正在初學乍練。

不過,我打算,在今年秋後設法找個安靜所在,去試寫一篇長小說。一來是因為劇本寫得不少了,理應換換口味。二來是要就此推開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不至於又因過於忙亂而再犯了頭暈病——過去的兩冬都因不小心而天地亂轉,一休息便是幾個月,希望這計劃能夠實現!

為省得答覆友人的信,附帶聲明:這本小說,如能寫成不預備在中國發表。大概是拿到美國去,想賣五十萬美金。假若有人願出五十萬美金呢,在中國發表也可以。所以,請友人們先籌好這筆款,再賜示商議——隨信祈附答覆費十萬元,否則恕不奉復! [1]

作者簡介

老舍(1899-1966):原名舒慶春,字舍予(姓氏一拆為二)。滿族,北京人(正紅旗)。另有筆名絜青、鴻來、非我等。中國現代小說家、著名作家,傑出的語言大師、人民藝術家,新中國第一位獲得「人民藝術家」稱號的作家。老舍的作品很多,代表作有《駱駝祥子》《趙子曰》《老張的哲學》《四世同堂》《二馬》《小坡的生日》《離婚》《貓城記》、《正紅旗下》,劇本《殘霧》、《方珍珠》、《面子問題》、《龍鬚溝》、《春華秋實》、《青年突擊隊》、《戲劇集》、《柳樹井》、《女店員》、《全家福》、《茶館》,報告文學《無名高地有了名》,中篇小說《月牙兒》、《我這一輩子》、《出口成章》,短篇小說集《趕集》、《櫻海集》、《蛤藻集》、《火車集》、《貧血集》及作品集《老舍文集》(16卷)等。北京市政府授予他「人民藝術家」的稱號。老舍的一生,總是忘我地工作,他是文藝界當之無愧的「勞動模範」。

筆名來歷,字「舍予」,老舍是他最常用的筆名,另有絜青、絜予等筆名。因為老捨生於陰曆立春,父母為他取名「慶春」,大概含有慶賀春來、前景美好之意。上學後,自己更名為舒舍予,「舍予」是「舒」字的分拆:舍,捨棄;予,我。含有「捨棄自我」,亦即「忘我」的意思。   

「老舍」這一筆名,是他在1926年發表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時首次使用的。在「舍予」前面添「老」字,而後面去掉「予」字,便成了現今人們熟知的「老舍」。這個「老」並不表示年齡大,而是含有一貫、永遠的意思,合起來就是一貫、永遠「忘我」。他用「老舍」這一筆名發表了大量文學作品,以致不少人只知道「老舍」而不知舒慶春是誰。「老舍」是他最常用的筆名。 [2]

他於1918年畢業於北京師範學校,擔任過小學校長、郊外北區勸學員等職。五四新文化運動掀起的民主、科學、個性解放的思潮,把他從「兢兢業業辦小學,恭恭順順地侍奉老母,規規矩矩地結婚生子」的人生信條中驚醒;文學革命的勃興,又使他「醉心新文藝」,由此開始生命和事業的新起點。[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