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罐茶的味道(柳生魁)
作品欣賞
罐罐茶的味道
上完課，坐在辦公桌前，輕呷幾口杯中泡好的茶水，倍感神清氣爽。跟同事老李閒聊時談到了喝茶，談到了茶葉。現在的茶葉跟以前比，那真是品類繁多，包裝精美。但我們都覺得現在喝茶時都沒有以前的茶味濃，沒有以前的茶水香，沒有了以前的喝茶的味道。
老李是從三百公里之外的地方來到我們這裡工作的。說起喝茶，他就很興奮地說到了他們老家那邊傳統的喝茶方式——罐罐茶。他說，他們老家的大人們，每天都會在早晨起床之後，在火爐上搭（放）上一個放了茯茶的罐罐（搪瓷缸），等把茶煮好了，就喝過茶，或者茶水就饃吃上之後，去上班或者下地幹活了，一天都很精神。有的老人還會在飯後也煮茶喝。小孩們也在家人的影響下，學會了喝罐罐茶，還上癮了。當他說到這些的時候，我也想起小時候在老家生活時喝罐罐茶的情況，，兩人還邊說茶邊回憶起了以前。
突然有了一種想喝罐罐茶的衝動。
老李說，他家裡有搪瓷缸，有茯茶，還有個小電爐子。我說，我家裡有大棗，有枸杞，有冰糖，那我們就在課後可以邊喝茶邊工作了。於是，在第二天上班時，我們都來得很早，並且都不約而同的把東西給拿來了。我們在罐罐里放上茶葉，倒入清水，接好電源，不一會兒工夫，罐罐里發出了吱吱的聲音，水汽也升騰起來。看着罐罐里的茶水上下翻騰，心裡有一種好久沒有過的激動。茶煮好了，倒進杯子裡，看着由於加了大棗、枸杞、桂圓和冰糖熬成的黑紅色的茶水，很釅。我們忍不住端起杯子就喝起來，茶味是有點苦，但是苦裡帶甜。儘管很燙嘴，我們卻喝得有滋有味！這味道，是久違的罐罐茶的味道，也是同事間和睦相處的味道！
小時候，家裡生活條件不好，沒有現在各種各樣的茶葉。家裡僅有的茶葉就是茯茶，那茯茶是茶葉和細小的茶樹枝的混合物做的，還被壓成很結實的長方形，外面用紙包着，印着「茯磚」兩個字。這種包裝很像磚頭，我想這可能就是把這種茯茶叫「茯磚」的原因吧。由於茯茶壓的結實，輕易從那整塊上弄不下來，大人們就會用刀子或者剪刀一小塊一小壞的往下撬，有時是來人才撬下一塊，如果有功夫了，他們撬下來稍多的小塊裝在其它的不易受潮的容器里。也正是撬茶的動作有危險，大人們是不會讓孩子們做這件事的。在我的記憶里，每當家裡來人，父母親就會給他們泡茶。夏秋時節，由於不再用火爐，家裡來人了，父母就直接在杯子裡放上茯茶，倒上開水，我們叫「沏茶」。如果在春冬時節，家裡生起了火爐，那待客之道就非罐罐茶莫屬了。後來，條件稍好之後，罐罐茶不再是客人專用了，家人也可以煮着喝。
到了陰曆九月，北方的天氣就慢慢地由涼變冷。於是每家就開始生爐子取暖了。火爐在農村那是生活的必需品。由於每個家庭的經濟狀況不同，所使用的火爐也就有了差別。有的家庭用的是鐵皮打做的火爐，有的用的是生鐵鑄造的火爐，有的用的是鋼板焊接的烤箱。這三種火爐，取暖效果最次的是鐵皮打做的，最好的是烤箱。剛開始時大部分像我們家庭情況的人家用的都是鐵皮打做的火爐。後來，漸漸地換成了生鐵鑄造的火爐，再後來，家家都用上鋼板焊接的烤箱了。
儘管那麼十多年裡，火爐在改變，但大家喝罐罐茶的習慣基本沒變。每當在火爐上做完飯吃過之後，基本上每家都會在火爐上放上搪瓷缸開始煮茶了。因為搪瓷缸放在火上加熱，把手很燙，茶煮好了不好從火爐上拿下來，人們就想出一個辦法——用鐵絲在搪瓷缸最上面的周邊圍上一圈，然後把鐵絲擰成繩狀，留下一個長長的把，像勺柄狀，好用極了！
冬日的夜晚，一家人中，往往是大人坐在炕上，講說着故事，或者是新聞，或者是村上發生的事；孩子們在地下，圍着火爐坐着，看着爐火在爐膛里跳躍，聽着茶水在罐罐里吱吱的聲音和大人們的話語，聞着隨着水汽飄散開的茯茶味道。一家人喝着苦苦的茶水，說着閒話。那是在寒冷而漫長的冬天的夜晚最開心的事。儘管那時，茶里沒有冰糖，桂圓等的佐料，但是一家人卻喝得有滋有味。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罐罐茶就是苦裡帶甜的濃濃的、溫馨的、令人嚮往的家的味道！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家鄉，很多的人們還在自家的土地里生產勞動，少數的人們農閒之餘在村莊周邊地區打工。村裡的人們基本上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到冬天農閒時節，仍然從人家裡飄出罐罐茶的香味。大人們有時串串門，拉家常，談生產生活，孩子們偶爾也會跟着串門。跟在自己家裡不同的是，大人們繼續在喝他們的罐罐茶說着事，而孩子們則在一起開心快樂的玩耍嬉戲。農村里，是那麼的祥和安靜，人和人之間是那麼的單純善良。現在回想起來，那罐罐茶的味道就是鄰里互助互幫、和睦融洽的家鄉的味道！
再後來，我們長大了，離開了家，離開了家鄉，有的奔忙於單位和小家之間，有的奔波在高樓林立的城市裡，回家鄉的次數少了。忙碌之餘，泡上一杯茶，用以潤喉或是解渴。即便是偶爾回趟家，大多數人家已經適應了在紙杯里放上茶葉來招待到家的人了。品類繁盛的茶葉已經進入千家萬戶了，而那老舊的茯茶很少再見過，我也已經二十多年沒喝過罐罐茶了。據老人們說，現在還有茯茶售賣，就是沒有以前的好喝了，基本上不習慣喝茯茶了，也就不用搪瓷缸煮茶喝了。
即使現在喝上了罐罐茶，但是罐罐茶特有的味道只能出現在我的回憶里，抑或是夢裡。
茯茶在我的生活里漸行漸遠，可我永遠也忘不了那醇香甜美的罐罐茶的味道！[1]
作者簡介
柳生魁，男，漢族，中學高級教師。1973年出生於甘肅省蘭州市永登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