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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牙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補牙》中國當代作家金婭麗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補牙

大年三十除夕夜,天南海北的一家人終於團聚了,圍成一桌邊吃邊聊,交換這一年以來各自的生活和工作的情況。

說說笑笑間,我夾起一塊酥軟的東坡肉,一口咬下去,整個人跳起來。上排左邊的槽牙突然疼得厲害,半邊腮幫子疼到抽筋,摸不得,捂不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我伸着舌尖舔了舔,發現槽牙破了一個小洞,食物的殘渣充斥其中,就用牙籤去掏。不料,牙籤剛一碰到小洞,就又疼得呲牙咧嘴。

外婆說:「唉,你小時候糖果吃太多了,把槽牙都吃爛了,到了換牙的年齡就剩下槽牙換不掉。」

好容易挨到初七醫院開工,我預約了醫生去檢查牙齒。

醫生拿着鑷子對準那顆槽牙上的爛洞一個勁地猛扎,一邊問道:「疼嗎?現在疼嗎?還疼嗎?」

我仰躺在手術台上,張大嘴巴,翻着白眼,不住地點頭,哼哼唧唧地應道:「嗯......疼!哎喲......疼死了!」

「這顆牙齒不是只破了一個小洞,它已經裂開了,連帶影響到旁邊的一顆牙齒也裂開了,然後爛進去,一直爛到神經了!我現在為你去掉神經,再把整顆牙齒挖開,填補起來。」

醫生往那顆爛牙的牙齦處注入麻醉劑,不斷地調換各種冰冷的儀器,在我的嘴裡鼓搗了半天,說:「補好了,你下周二過來做牙套。這顆牙齒總共收費一萬四千元。」

我一聽,差點從手術台上滾下來,沒想到現在補一顆牙齒這麼貴,忙不迭地打電話給媽媽,緊接着又打給外婆,分別向她們要求緊急支援。周圍的目光好像聚光燈一樣照着我,我權當自己不在現場,把一顆心放到了家裡陽台上的花花草草里。

唉,說起來牙痛不是病,痛起來真要命,治療的費用更比剮肉還讓人心痛。這會兒牙齒都已經補好了,想要反悔都不可能了,等收到外婆和媽媽發來的微信紅包後,我乖乖地買了單。

臨走前,我想起,右邊下排的槽牙,被我自己拔掉有幾年了。

我問:「這顆槽牙是不是也要按照這樣的程序做?價格也一樣嗎?」

醫生檢查了一下,說:「這顆槽牙沒有爛到神經,你下周二過來的時候,拔掉牙根,做一個活動的假牙按上去就行了。」

唉,我的這兩顆爛牙,原以為上排左邊這顆槽牙只是破了一個小洞,沒想到爛到神經了,而下排右邊這顆槽牙雖然整顆牙齒被蛀掉了,只剩下牙根,反而沒有爛到神經。

我下樓,走出醫院,平底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震得左邊腦袋裡的神經一陣陣地揪疼,感覺神經像章魚斷了一隻腳在那裡捶胸頓足般地抽緒着,疼到我想撞牆,只得坐在街心花壇邊的長板凳上休息。

這個春節,溫州的天氣不很冷,也沒有下雨,甚至連西風都沒有,我坐在那裡卻感覺徹骨的寒意。不知道切斷牙神經會不會帶來什麼後遺症,一切都無法預料,也無法掌控。

生活就是這樣,表面看着風平浪靜,突然就平地冒起三丈風波。牙齒也是這樣,平常默不作聲地承受着,實在承受不了,突然就發作了。一切偶然都發生在必然的基礎上。

一對年輕夫妻從眼前走過。男人高高的個子,清瘦的身材,抻着胳膊緊緊地把女人摟在懷裡,好像抱着一隻紅色外殼的熱水瓶,生怕她被別人搶走了似的。女人又矮又胖,頭頂着他的腋窩,仰着大盤臉接雨水一樣回應他說的玩笑話。

我看着他們倆的背影越離越遠,猶如半截斷牙緊挨着一顆完整的牙齒,不禁感慨道:

夫妻是否般配,外人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有多少貌似般配的夫妻,因為物質利益湊到一起,實際上過着同床異夢的生活。他們平時互相把對方當賊一樣防備,眼裡藏着滿弓的箭,嘴裡裝着彈簧,隨時準備向對方開戰,不鬥個你死我活不肯罷休。

但是,由於他們的關係被物質利益綁架,輕易不敢提離婚。再失和的夫妻,一旦離婚都會傷筋動骨,只落得雙輸的下場。

而一些外表看着不般配的夫妻,卻彼此相處和美,恩愛有加,主要在於他們的思想和精神互相契合,價值觀一致構成了同心圓,圓的面積互相兼容,整合成更好更大的生活資源。

想到這裡,我不得不承認,任何人和事從表面是看不出究竟來的,如同我的兩顆爛牙一樣。外表看着還好的,裡面其實已經名存實亡了,到了牙齒和牙神經分道揚鑣的地步,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外表看着殘敗不堪的,根基還在。

繼而,我又想到一個真實的例子。

我的兩個同事,廣告部王主任和採購部陳某男,平時在公司里以交惡出了名,一碰到點事就抬槓,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甚至令領導都以為他們的關係很不好,一度忙於調和。直到市紀委過來帶走王主任「雙規」並接受調查,大家才知道,他們兩個合夥貪污公款超過三十萬。

原來,陳父曾經是王父的部下,出於這份人情,王主任從後門把陳某男拉進公司里,平時為了在同事們面前遮掩這層關係,他們故意爭論不休演戲給大家看。

這還僅僅只是開了一個頭,再往後,公司里不斷地挖出更多的老鼠,就連光鮮亮麗的賬本都是造假的結果。在捱過第三十個年頭後,公司不得不宣告破產。我也就跟着失業了。

坐了一會兒,我的頭痛緩和了些,猛地想起來,醫生忘了往我的嘴裡噴消毒水漱口,急忙往草叢裡多吐了幾口痰。

唉,說起來,吐痰只是給自己一個安慰罷了,補牙後沒有漱口,我的心裡未免不踏實。牙齒爛了,我擔心會造成進食不安全,現在補上牙了,又多一個擔心。畢竟病菌入了口,一時半會兒,從人的外表是看不出健康狀況來的。

回到家裡,我看到母貓小花蹲在樓梯口,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筆直地注視着遠方。她的臉正對着我,眼睛卻始終沒有落在我的身上。我知道,她不是在等我,她在等她的伴侶公貓黑警長。

小花和黑警長是我養的一對貓夫妻,他們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從剛出生才睜開眼睛就在一起了。饒是這樣命定了的夫妻情分,小花也曾經分過神,精神出軌了一小段時間。

在這對貓夫妻還小的時候,一天夜裡,家裡闖進來一隻大野貓,從貓的食盒裡偷走一條魚。當時黑警長嚇得飛快地竄到沙發底下躲了起來,好一會兒才被我找到,在那裡瑟瑟發抖。小花在旁邊冷眼觀望,高傲地斜仰着頭,一臉的不屑。

從那以後,小花每天一逮着空就蹲在樓梯口發呆,翹首期盼大野貓再次出現,對黑警長愛理不理。黑警長氣壞了,幾次追着小花打,想要打醒她。

直到小花八個月大的時候,發情了,才和黑警長重歸於好。往日的罅隙被歲月的塵煙填充,不復存在。

此後,他們倆即使在同一個房間裡,也各玩各的,間或重溫一下童年追逐嬉戲的遊戲。偶爾,黑警長對着小花的後背,眼睛裡會閃過一絲異樣。比起小時候,他們之間稍欠了熟絡,多了一分生疏。

相貓的記憶力不比人差,只要有生命,就會有感情,感情的創傷多少會在心頭留下疤痕,人同此情。

貓在生活中極其安靜,貓夫妻相處,更不存在語言上的衝突,表面看着一如既往的風平浪靜。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進行,又在無聲無息中悄然褪去,貌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也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但是,堅固如牙齒,受了腐蝕就會留下菌斑。如果菌斑沒有及時清理掉,整顆牙齒就會在日復一日、分分秒秒的侵蝕中,終至殘敗不堪,腐爛透頂。

牙神經連着腦神經。晚上,我睡覺的時候,總覺得左邊腦袋有點隱隱作痛,怎麼都睡不安穩,睡了醒,醒了睡。

迷迷糊糊間,我竭力地睜開眼睛,發現小花爬到桌上,臉罩在我的水杯上,正在喝水。

小花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貓,從來拿自己當個人看待。她平時跟我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但是,喝我喝的水,吃我吃的魚,我另外弄起來給她吃喝,她就是不肯。在她的心裡,我和她是平等的生命。

又或者,她在擔心,我給她吃的喝的不夠衛生的標準?

貓不會講人話,我又不懂貓語,雖然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無法進行語言上的交流,我也就無從猜測貓的心思。

深夜分外靜謐,夜幕下連微生物都隱匿了蹤跡,看不出一點端倪。暫時無事。

令人意外的是,黑警長一宿未歸。小花蹲在樓梯口等了一整夜,身影孤寂、冷清,她的身邊好像缺了一顆牙一樣。[1]

作者簡介

金婭麗,溫州市作家協會會員,愛好寫作和花草蟲魚。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