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以後(楊宗惠)
作品欣賞
退休以後
臨近退休,就有同事、親友關切地、充滿同情地問我:「退休了你幹什麼?」我也發起愁來——跳舞,交誼舞沒學會,廣場舞估計也學不會,況且,一大群大媽、老太太,你一個老頭兒夾中間,成何體統?
打麻將會一點,但反應慢,常讓牌友不耐煩,頗有怨言,很久沒摸了。
看來,「上午一場舞,下午一場賭」的退休日子我是無福消受的。難怪別人替我操心。
辦了退休手續後我仍混跡教壇,先在原單位後在私立學校。
不為多掙錢(在大款眼裡那點課酬簡直不叫錢),只為不知道退休了幹什麼。
又混了七年,最終還是得退——和學生隔了幾道溝,缺少親和力,哪個學生喜歡你?老嘴老臉賴在講台上,像什麼話?
從教四十年,一介書生,本來就沒人把你裝眼裡,所以退和不退一樣,沒有失落感,心態特平靜。只是不知道日子怎麼打發。
中小學時喜歡打乒乓球,我於是跑到體育館看別人打球。碰到中學時的球友,他依然活躍在球桌邊。只見他揮拍自如,直線、斜線、弧圈,打得得心應手。我除了羨慕,還有些手癢。
我去買了球拍,向老年乒協遞了張申請,還交了四十元錢。
老體協的乒乓球館在山丫上。我氣喘吁吁地爬上去,打了兩局都輸了。輸球我不在乎,本來就沒想贏。技不如人,又長期不打,不輸才是怪事。關鍵是體力不支。兩局下來,汗水濕透衣背。回家看着汗濕的衣服,想想那個大坡,我躊躇了,還去嗎?又去過一回,就沒在那裡再露過面。
大學時拉過二胡。在群里經常有親友發些動聽的二胡曲。在優美旋律的蠱惑下,我買了把二胡,準備自娛自樂。但又怕鄰居不樂意:敲開門客氣地說:「你們家裝修小聲點!」不能擾民。我用一個小鐵夾子夾着琴碼拉。聲音是小了,但二胡特殊的音色也沒有了。
記性差了,曲譜記不住,得看着譜拉。我借來曲譜,複印一大堆:阿炳的、劉天華的、《豫北敘事曲》、《三門峽暢想曲》…………
作曲家也怪,一首曲子總要有幾處難點。拉到這裡就拉不抻展了。最讓人頭痛的是《蘭花花敘事曲》,長不說,還老變調。一首曲子六個調,連(4_1)弦都有。還有一長段音階,要用快弓拉,功夫不到,拉出來聒噪人。
指法、弓法都得練,可老眼昏花,一會兒琴譜就模糊了。嘆口氣,放下了。
不是沒旅遊過,南到廣東的巽寮灣,北到波羅的海,國內外都去過。也並不覺得是花錢買罪受。生成的賤命,到哪兒都睡得着吃得慣。身體還行,不暈機、不暈車,但是暈人。一看到人山人海就有些目眩。可到哪兒都是摩肩接踵,旅遊團絡繹不絕,一些景點要排隊進。肅穆的寺廟、教堂也是人頭攢動,幽靜的山林里人聲鼎沸,原來腦子裡一些名勝的優雅形象全毀了。人笨,攝影是外行。把聖瓦西里大教堂的尖頂給拍沒了。這還不要緊,要是把神像的頭給拍掉了,上帝會饒我嗎?想想都怕。後來我很少拍照,可不拍照能叫旅遊嗎?早有人總結過,旅遊就是「上車睡覺,下車尿尿,景點拍照」,第三點最重要。到一個地方,大家拿出相機、手機不停地拍,你一個人不拍,顯得很另類,別人都把你當傻逼。所以我就有點怵旅遊。漸漸,旅遊的興致減退,也過了「不出遊」的歲數。
我便宅在家裡。有時帶帶孫子,有時倒陽台澆澆花。當然,也看書看電視,還到群里聊聊。偶爾出去聚會,沒人時拉拉二胡發發呆。倒也悠閒自在。胡謅了一首詩,表明自己的心情。
詠懷
歲月蹉跎七秩年,
憑窗四顧自茫然。
駑駘伏栃名心已,
宿燕銜泥意趣閒。
粗糲三餐喜堪飽,
繽紛萬事不求全。
寂然凝慮心清靜,
熙攘憑他鬧市喧。[1]
作者簡介
楊宗惠,河南鎮平人,貴州省安順市第二高級中學退休教師,中學語文高級教師,詩詞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