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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送快餐的人(黎洁)

​​那个送快餐的人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网

《那个送快餐的人》中国当代作家黎洁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那个送快餐的人

夏夜。骤雨。河边纳凉的人们一轰而散。大部分惊跑着回家,立交桥仅剩十几个人,是想等雨停了再走吧。 八点,立交桥下的灯豁然打开。原本幽暗的小空间,顿时明亮温暖起来。

雨,漫天盖地,像这黑夜的眼泪。从桥面的接缝处流下的污水,自挂成瀑,哗哗作响;附在桥墩上的排水管子里,有冒着白沫子的积水,奔涌出来;从桥底栏杆直接落下的大雨珠,叮咚入水,发出惊悚的回音。

桥下避雨的人们,也不着急回家。一对运动衫的中年夫妻,继续来回慢跑;一对舞蹈衫的闺蜜,在栏杆上压腿聊天;一位戴着耳机的大叔,手操在裤兜里漫步;坐在长椅上的一对小年轻,熟练地剥着新核桃,互相喂着吃,偶尔传出一两句嬉笑;三四个小孩子吹出的泡泡,在空中摇曳出彩釉的色感,随即又魔术一样消失不见。

机动车道的那边,有四个骑摩托车的人也停了下来。前面的三位刷着手机,最后面的一位,笨重的蓝色头盔,遮住了消瘦的脸,看不清表情,单薄的蓝色T恤沾湿在身上。不用说,他是 “饿了么”的送餐员。也许是累了吧。他骑坐在车上,把头伏在车头右侧,静静地睡了几分钟。电话响起,应该是催单的了,他陪着笑脸说着什么。挂了电话,他疲惫地爬了起来,停好车,打开车座,取出皱巴巴的蓝色雨衣。先把夹克式的短上衣穿好,拉上链子,竖好领子,压在头盔玻璃罩的下面,再打开裤子,使劲抖一下,连鞋子套上,就急急地上车。这才看见他的摩托车,只剩一只左耳。

也许是刚才的小憩带来的倦意吧,看着桥外扯起的雨帘,他有些迟疑。

无数次地,他曾在雨天里送餐。雨中驾车,是要考验心理和运气的。今天晚上已经送了十一单了,从下午五点到八点,整整三个小时,他就像牲口一样,没喝一口水,没歇一口气。此刻,他双眼通红,口干舌燥,脖子和四肢都僵硬了。他甚至觉得,那小山一样的头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把头枕在右侧,稍作休息。

闭上眼睛,恍惚间还在路上骑行。任凭他怎么加油,车就是不走,后座上似有千斤之重,房贷、小儿、女人、父母、日常花销,就是无形的五行山,而自己,就是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哥。

他没黑没明地奔波,六千多元的工资,像女人的例假,一月一次,一次仅有几天。三千元的房贷,每月三号就准时扣款。他现在住的房子售价八十多万,花光了父母毕生的积蓄还远远不够,又东挪西借,才凑齐了四十三万的首付,剩下的三十多万贷款,自己月供三千。他比陀螺还无奈,陀螺时间长了不抽,它就可以不转,而自己是不抽也得自转,不敢停,不敢生病,更不敢有事。

他想起了八个月的小儿子,粉嘟嘟的笑脸。虽说小儿难养,一月近两千元的奶粉钱,很让人头疼,可是,只要想起他忽闪着两只小胳膊,求爸爸抱抱时,他便立刻浑身是劲。孩子,是他生活中唯一一缕阳光。

他想起自己的小女人,因买不起自己喜欢的一款包,伤心生气的眼神。当时这款包正在唯品会上,以最低价——八十九元人民币快抢。

他又想起年近七十的父母,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刨金子。农闲时,还去市里的工程队打工挣零花钱。上次母亲胆囊炎住院,还是姐姐掏钱照顾的。

作为一个男人,他羞愧难当。父母供他上学,从小学到大学,总共花去了二十多万,到头来,要不是个没读完初中,就做了理发匠的姐姐,老来难养啊,想着想着。他的眼睛又一次被泪水模糊了,他摸了摸眼镜,又一次从仅剩左耳的车前爬起,冲入雨雾。

这个全新的信息时代,行走在信息高速公路上的人们,享受着网络经济的便利:出门拿个手机,不需一分现金就可以乘车、缴费、买东西,事事亨通;不用出门,网店就可以实现购物,送货上门,如不满意,一个电话,就有人上门揽件,负责退换;不用做饭,一日三餐都有人打包好了,送上门来,从下单到送货,半小时之内搞定。

于是乎,车流中,多了一些外星人一样,戴着头盔,打扮另类的送餐员,他们玩命穿梭在车流中,闯红灯、随意变更路线、快速加塞,比的哥还招人烦。

小区院内,无论顶着烈日或是下着雨雪,这些“外星人”提着便当疾步奔跑,打问着某栋楼某单元的确切位置,末了,还要陪着笑脸双手奉上,道一句:祝您用餐愉快,给个好评哦。

给不给好评的,完全在于买家的心情了。我给过一次差评,原因很简单,送餐超过了半小时,菜已经冷掉,也耽误了我上班的时间。

直到有一次的偶遇,完全改变了我的看法。

和朋友去樱桃太太家的烘焙店喝午茶,途中经过兰天城市广场的背街。当时十一点整,三十来个送餐员分蓝黄两色,整装待发。那情景,就像船舷两边的鸬鹚,只等主人竹竿子一挥,立马跳入湖里捕鱼。去了头盔的他们,皮肤黝黑、胡子拉碴、边抽烟边聊天,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妈蛋,又遭差评,路上堵死了,小区又大,我拼了小命,百米冲刺进去,愣是没逃过这一劫,这活是保不住了!”

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稚气的小伙子。他扭头,唾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又皱起苦瓜一样的脸,狠命吸完了半截烟,把烟头扔在地上,腾出右脚尖来,使劲转两下,把烟头踩灭。

“外卖快递,拿命来送!兄弟,这也不是个啥好活,趁着年轻,再找一个!”旁边一位胡子拉碴、年长些的送餐员劝道。

“工作真他妈不好找,我从‘面霸’到‘拒无霸’,总算稳定下来了。谁知道……哎!这么多年的学算是白上了,早知道直接去打工,说不定现在也混出点名堂了……”

“什么什么?‘面霸、拒无霸’是个啥?”

“‘面霸’就是大学毕业生的一句行话,是天天参加面试的人。‘面霸’被拒绝无数次后还坚持下来的,就成了‘拒无霸’。”

“……”

没有人愿意迟到。我开始懊悔我的那次差评。但愿我的唯一一次差评,不会影响他的工作。

等我从遐想中惊醒,那个瘦弱的身影早已被雨夜吞噬,消化。

张爱玲曾说,“长的是痛苦,短的是人生”。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所知的苦楚,每一种工作,都有它不为人所知的艰辛。生活中那群辛苦服务的人,值得我们尊敬。 [1]

作者简介

黎 洁,70后。笔名雪嫣,网名云知道、栀子花开。

参考资料